銀塊像是拉長的肥皂,中間窄兩頭寬,郭天子伸手拿起一塊,正中還有“左庫藏銷鋌銀”幾個大字。
鋌銀是指銀條的形狀,銷指溶製,左庫藏則是國家倉儲,歸三司之中的度支司下轄製。
左庫藏銷鋌銀幾個火印字,便說明這些銀條來曆,國庫製的銀鋌,市麵上根本流通不了。
郭天子眼中殺意越來越濃,隨後將一塊銀條丟到曹平腳下“曹公,你是度支使,好好看,給朕說說這銀條哪裡來的,怎麼在你的水池裡撈上來。”在場所有官員都麵色煞白渾身顫抖,驚恐看向他。
曹平驚訝恐怖得雙手顫抖說不出話,剛才還鎮定自若的老人此時要在身邊的年輕官員攙扶下才站得住。
“官家你你.....”曹平說話都結巴了,完全沒了方才的口若懸河。
“想問朕怎麼知道銀子在哪?”郭天子殺人誅心道“不是曹公告訴朕的嗎!
你邀朕赴宴,教朕用牛拉木筏能在山道石階上運重物,告訴朕你那水池工藝高絕隨四時不變水位,可看青苔明明上升許多,魚群偏聚西北,水裡藏東西朕一眼便知。”
“啊!”曹平震驚,像看鬼一樣看著麵前的年輕天子。
“誒!”禦史中丞樸定立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自作聰明,曹公你何必自作聰明啊!”
左諫議大夫劉詞長歎口氣跪在地上“多行不義必自斃,這些宵小伎倆,終究逃不過官家法眼!
官家明察秋毫聖明睿智,臣犯下滔天罪過,無須申辯,請官家賜罪。”
“官家,此事與我無關,臣隻是來赴宴的,不知道這些!”還有人高聲喊冤,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在自言自語。
而禁軍士兵也十分猶豫,他們麵對的都是朝廷大員,不敢像對待普通犯人那樣直接上去控製拿人,場麵一下混亂起來。
正在這時,站在人群後的中書舍人曹歸突然將曹平往前一推,曹平年紀大站立不穩一下倒在禁軍士兵身上擋住視線,曹歸則趁亂轉身便想跳窗走。
郭天子眼疾手快,電光火石間想也不想,本能的抽出身邊魏浦腰間配劍,大弓步上前便是一劍猛力砍其後腦。
曹歸一聲不吭倒斃窗前,紅白之物灑落一地,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官員們驚呼畏懼神色惶恐,禁軍士兵推開曹平匆匆上來將天子護住。
事情發生太快,到場麵穩定下來時候,官家們大多被嚇癱在地瑟瑟發抖看著手持血劍的天子。
郭天子喘著粗氣,努力壓抑胃裡的不適,舉劍環視,劍尖劃過所有人,冷聲道“亂,則當斬!”
這下頓時所有人安分下來再不敢妄動,被禁軍士兵上前一一拿住,反綁住手。
左諫大夫劉詞在被拿下前跪伏在地道“好教官家知道,池裡的銀條應當有一千四百五十萬兩左右。”說完也不停留,不像彆人那樣嚎哭或是顫抖,平靜接受命運被禁軍士兵押送下去。
郭天子坐鎮閣樓,直到所有人被禁軍士兵拿下,送下樓去,又將曹歸屍身清走,把所有士兵屏退下樓,他才終於忍不住大口嘔吐起來。
好一會兒平複心情後,郭天子抬頭看向窗外,天色已暗,春雨還在下,吹著帶血腥的夜風。
被扒去袍服的官員披頭散發跪在樓下,曹歸的屍體被擺在他腳下石階上無人問津,一箱箱銀條被打撈上來堆放在燈火通明的院子中。
郭天子看著淅淅瀝瀝的雨,聽風在呼嘯,禁軍將士們的鐵甲在雨中刷刷作響,冰冷雨點濺碎紛飛,帶著入骨寒意。
他有些恍惚,自己還是上班族嗎?還是一國天子?
如果他是天子,麵對千萬兩白銀,政治鬥爭的勝利,心裡卻沒有大獲全勝的高興。
如果他還是上班族,他已經殺了人,腳下踩著銀與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