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啟稟陛下,微臣有要事稟告。”
燕容玨從奏折堆中抬起頭,就看到了梁斐一臉嚴肅的表情,忙道“發生什麼事了?”
梁斐從寬袖中拿出一份奏折,遞上前道“是吏部呈上來的折子,請陛下過目。”
燕容玨擺了擺手,又揉了揉眉心,道“梁愛卿你念給我聽吧。我改了兩個時辰的折子了,先緩一緩。”
梁斐聽罷,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麵帶疲憊的女帝,頓了頓,打開折子念了起來。
少頃,燕容玨靠在了檀木雕花長椅上,看著殿頂縱橫交錯的畫棟雕梁,徐徐道“所以就是這個當了縣令的鄉紳因不滿另一個新上任的出身寒門的郡守的法規故而起了衝突,失手殺了這個縣令,鄉紳想用錢來解決此事,卻被死者的親屬把此事鬨大了?”
“是,此事關係到朝廷官員,故臣特意向陛下稟明。”梁斐道。
“此事愛卿怎麼看?”燕容玨反問道。
“陛下,臣鬥膽認為,此事是富商和官吏之間的矛盾導致的。大燕自先帝在位時期就存在這個頑疾,商人當道,更是有許多以左相為首的皇商出身的官員,他們以利益為核心捆綁在一起。”
“早年燕國軍事薄弱,賦稅沉重,科舉不興,導致人才匱乏,故先帝允許賣官鬻爵以充實國庫。現如今燕國國力逐漸強盛,陛下有心提拔出身寒門和平民的子弟,而且鼓勵農業發展,還有很多法令也或多或少地損害了商人尤其是富商出身的官員的利益。”
梁斐看了一眼在斂眉深思的女帝,又道“微臣認為,此事隻是一個開篇,若沒有根本解決官吏和富商之間的矛盾,類似的事隻會輪番上演。”
“朕知道”燕容玨長歎了一口氣,“愛卿所言極是。官商曆來相互勾結,肅清它們之間的聯係勢在必行。但這事急不得,隻能慢慢來。先從國庫拿出部分體恤金安撫郡守一家吧,把那個鄉紳革職查辦,再調一個合適的人過去接任郡守一職。”
斐望著不停按壓著太陽穴的女帝,猶豫片刻,走上前去接過女帝手中的活兒,輕柔地為她按壓起穴位來,道“陛下怎不讓人服侍身側呢?微臣知陛下為國為民操勞,但陛下也應該保重身體。”
“朕處理政務的時候不喜歡身旁有人候著,你是知道的。放眼朝堂之中,朕隻有對你是放心的。”
梁斐聽了默然片刻,道“微臣願為大燕,為陛下,為梁氏一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燕容玨聽了笑了笑,安撫似地拍了拍梁斐的手,道“朕知道,愛卿也應當好好保重。年末的宮宴就由你安排下去吧。這一年眾官員將士都十分辛勞,讓五品級以上的官員都回京參加宮宴吧,還有,靖安王。”
“是,陛下。”梁斐行了一禮,“那微臣先告退了。”
梁斐剛退到了門口,燕容玨忽然叫住了她“愛卿等等——”
“陛下還有何事要吩咐?”梁斐轉身,恭敬地候著。
“你找幾匹蘇繡過來,再找兩三個個宮中的繡男,晚間送到養心殿。”
梁斐一時間懵了,以為陛下想找人侍寢,那蘇繡又是用來乾什麼的?
燕容玨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笑容燦爛了些“愛卿彆誤會,我左不過對刺繡好奇而已,隨意消遣消遣。”
又愣了一瞬,梁斐回道“是。”
學刺繡打發時間?咱家陛下的想法真是奇奇怪怪。
之後的每天晚上,燕容玨都興趣盎然地學著縫荷包、繡字。奈何大燕的女子大多都不會這玩意兒,更何況是從小接受貴族教育的燕容玨。
“哎呀,難死了。就這一針一線的活兒怎麼比上陣殺敵還要難?你看,又打結了。今晚已經打結了八次了。”燕容玨看著麵前纏繞成死結的彩線,痛心疾首。
一旁的繡男以為是自己教得不好,誠惶誠恐地道“陛下恕罪,要不讓小人再給您示範一遍吧?”
“算了算了”燕容玨把自己那不堪入目的“傑作”隨手仍給了繡男,撇撇嘴道“看來這東西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成的。”
想當年自己的父君是如何一針一線把對女兒的關愛,對天子之心的絕望以及對深宮生活的寂寞融在那包含深情的“平安”二字裡,直到臨終前才顫顫巍巍伸手把平安符從胸前衣襟裡掏出,珍重地放在自己的手中。
燕容玨站起身,從衣袋裡拿出那個平安符,望著符上密密實實的金線,似乎看到了父君臨終前那隻蒼白瘦削的手,似是一把即將被風吹散的黃沙,不堪一握。
那隻手無力地垂在床邊時,那個曾經天真爛漫的燕容玨也死去了。
失去了港灣的船要麼迎難而上直擊風浪,要麼被海浪吞噬,永無翻身之地。
思緒翻湧間,燕容玨的腦中忽然閃過一雙溫熱有力的雙手,那雙手把這個平安符呈在自己眼前,自己伸手接過時,隱約能感受到那人掌心中細細的薄繭,那是一雙經曆過風沙的手。
忽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燕容玨微微搖了搖頭,似是把那些莫名的思緒剪斷,不以為意地道“你們用這幾匹蘇繡做一個平安符,要男子佩戴的那種款式,明天交給我,做得好的有賞!”
雖然明知那天自己不過隨口一說而已,況且兩人身份緣故,再見機會渺茫,但燕容玨還是想把自己允諾的事辦到。
“小人遵旨!”幾個繡男領了命就去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