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又轉頭對著坐自己身旁的梁斐道“梁姐姐,咱們就著這棋,來切磋一盤如何?”
梁斐看了看外麵的太陽,估摸了一下太傅來的時辰,心下略一猶豫,但奈何抵不過這些長得玲瓏小巧的玉棋的誘惑,便應下“好,就一盤。”
於是,整個殿堂很快安靜了下來,隻剩下棋子落盤的清脆音響。燕容玨和梁斐相對而坐,其他孩童幾乎都圍在了兩人身旁觀望棋局。
“起炮在中宮,馬常守中卒......”燕容玨嘴裡小聲念叨著前幾天剛背會的象棋口訣,蹙眉思索一會兒,便紛紛落棋。
“雖說‘一馬換二象’,可是殿下,我的‘馬’已將你的‘馬腳’勾住,你的‘馬’不能走了。”梁斐說完,從容地拿起自己放在棋盤邊緣的‘車’吃了燕容玨的‘馬’。”
“啊?我大意了。”燕容玨懊悔自己太心急了。眼看己方損失慘重,心下痛惜不已,遂可憐巴巴地望著對麵的梁斐,可憐兮兮地道,“梁姐姐,這步就讓讓我,可以嗎?”
“殿下,”望著眼前女孩小鹿般水靈靈的眼睛,梁斐仍用一種長者般的語氣勸說道,“象棋似布陣,點子如點兵。戰場上刀劍都不長眼睛,稍一疏忽都攸關性命,哪有反悔的道理?換做下棋,理應如此。”
“真想不到,阿斐小小年紀就有這般見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燕容瑾勾唇一笑,道。
燕容玨被梁斐剛剛一席話堵得啞口無言,內心不由得對自己這位伴讀心生敬佩,聽到燕容瑾的話,便驕傲地道“那是當然。這才是我們梁家女兒的表率!”說完拍了拍梁斐的肩膀。
話音未落,隻聽門外傳來一陣極為熟悉的中年女性的聲音
“梁家女兒的表率?就隻會下下象棋動動嘴皮子嗎?”
語調平靜,卻讓在場的所有半大孩子猛然一驚,連忙撤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門開了,這位中年婦女從容不迫地走進大殿,然後轉身,一雙丹鳳眼毫無波瀾地投射向燕容玨以及她旁邊低頭坐著的梁斐。
“梁小姐的見識可不小,哪天本太傅都想和你好好交流交流,看一看梁統帥女兒的本事究竟如何,都可以來指點皇嗣了。”張太傅似笑非笑地注視著梁斐,右手中的戒尺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左手掌心,沉著腳步向她倆靠近。
燕容玨一時不明白為什麼平日裡還算溫柔的張太傅為什麼今天這般為難自己的伴讀,瞥了一眼旁邊一聲不吭的梁斐,乾脆直挺挺地站起身,無畏地抬頭望著張太傅的雙眼,大聲道
“張太傅,學生認為梁姐姐說的對,不知太傅今日為什麼要針對她?況且下棋一事是我要求梁姐姐和我一起下的,學生有錯,甘願受罰。但一人做事一人當,希望太傅不要懲罰其他無關的人。”
張太傅微微一愣,盯著燕容玨的臉片刻,忽地一笑“二殿下真是越發長進了,就連這認錯的勇氣也是讓人欣慰。本太傅怎會為難二殿下和梁統帥的女兒呢?”
張太傅收了剛剛給人的壓迫感,微歎一口氣,轉身道,“罷了。那梁小姐來背一背昨日我留給你們的課文吧。”
聽罷,梁斐從榻上站起身,對張太傅行了一禮,徐徐道“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亡戰必危。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爭者末節也......”
“不錯,梁小姐功課很紮實。”張太傅麵露欣賞,對梁斐點了點頭,“二殿下的功課就要多讓梁小姐費心了,這書中的道理本太傅希望你們能參悟。”
說罷又轉眼望向燕容玨,問道“二殿下明白了嗎?
“張太傅,學生有一疑問。”燕容玨頂著所有人齊刷刷看過來的目光,直言道,“古人這個道理是告誡為政者不能窮兵贖武,可是並沒有讓我們放棄戰爭。如果一個國家遭遇外敵入侵,那我們就應當打回去,好宣揚我們的國威。如果一味地休戰,割地求和,那換來的也隻是短暫的、屈辱的和平。既然如此,還不如放手一戰......”
“夠了!”張太傅的臉上難得沒有了好顏色。她粗暴地打斷了燕容玨的話頭,看著燕容玨一臉無辜無畏的神情,內心竄上了一股火。
她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想二殿下是頭腦還不清醒,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話,既然如此,”張太傅望了望窗外沁梅苑中迎雪怒放的紅梅,又道,“你就到外麵的梅花樹下站著好好反省反省,想好自己錯哪了再來找我。”
“二殿下......”梁斐擔憂地望著燕容玨。
燕容玨若無其事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小聲道“沒事的。”說完就走出了學殿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