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也請過了,戲也看過了,皇上都走了,她們這些宮妃還留著做什麼?昭陽殿裡很快又恢複了清靜,趙嫣容也覺得端著架子端了一個上午有些累得慌,招過白露便起身回內殿去。一直在圍屏後頭坐著的裴氏忙起身迎上前,臉上是藏不住的喜色。“娘娘大喜。”“喜什麼喜?”趙嫣容看了她一眼,讓她先閉了嘴,便搭上了姨媽繼母的手背,慢悠悠向後走。裴氏走著走著“噗哧”笑出聲來。趙嫣容看她那麼高興,再想一想方才容妃的狼狽,也不禁菀爾。左右也沒彆的人,她就將身子向裴氏方向傾了傾,笑著說“母親,您笑什麼?”“臣婦也沒笑什麼,就是……就是覺得終於能喘上來氣兒了,剛剛那會,那個臭啊。”她低低地說著,身後的白露和丹楓也笑出了聲兒。“幸虧娘娘讓咱們備了浸了薄荷膏子的手帕子,不然奴婢們可撐不了那麼久。”“是啊,您沒看剛剛惠妃娘娘那張臉,都扭成什麼樣子了。還有梅貴嬪,都嘔起了來。”“皇上怕是再也不會去華光殿了,沒得將人熏出個好歹來。”白露笑著說。“他愛去哪兒去哪兒,咱們隻管在昭陽殿裡安生過日子。”趙嫣容眉目舒展,懶洋洋地說,“也彆打聽,就算本宮是皇後,也不能擔上窺伺帝蹤的嫌疑。”白露連忙應了。“也不是奴婢們去打聽,這尚寢局的冊子每日要送來給娘娘過目用印的……”“還辯呢。”趙嫣容白了她一眼,“少拿這由頭來搪塞,如今鳳印又不在這兒,就算以前鳳印在,尚寢局的冊子也未必就能送來讓你瞧見。”白露伸了伸舌頭,低頭認錯。尚寢局會將每日皇帝就寢的宮室和前日侍寢的妃嬪記錄在案,然後由皇後用印,這是掌管後宮的皇後應有的職責。不過她這個皇後入宮時間短,又不受皇上待見,這冊子也就是她剛進宮那一個月的時間裡送來過,之後就再沒見過影子。這冊子上的印也不是一定要用鳳印,而是後宮實際掌權者的私印。就是不知道現在這冊子到底是由莊貴妃管著,還是容妃管著了。“不管是誰管著,今天起,就該送來昭陽殿了吧。”趙嫣容自言自語著,嘴角微微撇了撇。當皇後可真麻煩,連皇帝在哪個小老婆那兒睡覺都要戳個“已閱”章。膈應! ☆、找麻煩【捉蟲】9 找麻煩果然,這才剛過了晌午,尚寢局的起居注冊子就到了。趙嫣容原本還想睡個午覺,不過想了想,就讓人將尚寢局來送冊子的太監引了進來。送冊子來的是尚寢局新任的少監,姓秦,皮膚白淨,容貌端秀,看著也不過才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秦少監好像也不大愛說話,隻是將冊子呈上來,便站在一旁,垂著頭一言不發。老成持重是好的,隻是像他這樣沉默寡言的一身老
氣,趙嫣容看著就覺得可惜。隨手翻了翻最近的登錄,果然看著每一頁上蓋著一枚小小的私章,上頭用小篆刻著一個“莊”字,右下角則是一個小小的“漣”。這是莊貴妃的私印沒錯了。總算皇帝還有腦子,沒把冊子交給小肚雞腸又沒個深沉的容妃管。想來把鳳印交給容妃暫管,也不過就是圖個表麵風光。無關緊要的雜事扔給了容妃,關鍵緊要的,還是牢牢抓在了跟隨他多年的自己人手裡。這樣想想,一枚小小的鳳印在誰手裡有個屁用。“秦少監辛苦。”趙嫣容將名冊扔回了朱漆描金雲紋盤裡,抬眼看著麵前神色恭謹,卻並不顯得有多少謙卑諂媚的青年。雖然不能算是個全人,但像他這樣的風姿態度將來應該會有更好的前程。趙嫣容喜歡看美人,秦少監就是個讓人看了能心情舒暢的美人,所以她對他的態度就多了幾分溫和。“本宮病體初愈,也沒功夫管這些,還是讓莊貴妃管著好了。”秦少監腰彎了彎,行了一禮道“娘娘,管這冊子是不是會費神也全在娘娘一念之間。皇上的意思是,莊貴妃娘娘那裡瑣事宮務十分繁雜,顧念著娘娘身子弱,隻將一些輕省的事先交過來,日後等娘娘精神足了,再慢慢兒都移過來歸娘娘管。”一念之間?這人倒是會說話。趙嫣容拿手指尖摸了摸下巴尖兒,看著秦少監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笑意。“這真的是皇上的意思?”“是,奴婢不敢假傳聖意,的確是皇上親口說的。”趙嫣容揮了揮手,讓木蘭給秦少監看座。秦少監也不矯情推辭,謝了座之後便大大方方坐在了皇後麵前,隻是頭還是微垂著,並不正臉看人。“秦少監進宮多久了?本宮怎麼記得以前送起居注來的不是你?”“回娘娘,奴婢原本在康王府當差,進宮不過一年。奴婢是一個月前剛調入尚寢局的,以前身份低微,是以未曾見過娘娘。”秦少監說話的聲音不是很清亮,有幾分低沉,卻也很好聽。從康王府進的宮,也就是說,這位秦少監是皇帝的人。低調了這麼久,總算是被起用了。趙嫣容拿手指尖在桌上輕輕叩了叩,才笑著點了點頭說“那就這麼辦吧。以後也不用每日拿過來,就……每月逢單的日子拿過來用印。”說完便端起了茶盞。秦少監立刻起身應諾,然後拿了起居注規規矩矩地退出了昭陽殿。木蘭將人送出去不久,便回了殿裡,要服侍趙嫣容午睡。趙嫣容擺了擺手說“算了,也不那麼困,咱們到院子裡坐會好了。”剛走到外頭,就聽見從暖融融的微風中送來幾個宮婢的低聲調笑。“剛剛那位公公長得真好看。”“是啊,都沒見過長成那樣的,一點也不像是個公公呢。”“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對食。”“沒有也輪不著你這丫頭片子啊…
…”宮女的笑聲隱隱約約透過葉隙花間飄過來,木蘭臉上變了顏色,當即便要過去,卻被趙嫣容攔了下來。“說說嘴而已,不用搭理。”趙嫣容長裙曳地,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怎麼好這樣背後議論,太沒規矩了。”木蘭憤憤地說。“她們也沒說什麼。”趙嫣容繞過垂花廊,就看見幾個穿著淺綠色宮裝的宮女驚慌失措,想躲又不及躲,雙股戰戰,撲咚咚跪下去的樣子。木蘭扶著趙嫣容就這樣慢慢經過她們的身邊,一個字兒也沒說。那幾個年輕的宮女一個個屏住了呼吸,將頭壓在胸前,生怕皇後會停在她們麵前。直到走得遠了,她們才悄悄抬起頭,不約而同喘了一口氣,想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軟成了麵條,半分力氣也找不回來了。走在她們後頭的白露回頭看了一眼,而後低聲說“木蘭姐姐您用不著說了,她們都嚇哭了呢。”木蘭一回頭,正見著幾個人互相扶著,腿軟腰軟地站起來,見木蘭回頭看她們,身子一僵,手一鬆,又跪在了原處。“真是……”木蘭搖了搖頭,也沒了要去訓斥的心思。“嚇哭了,這回真哭了。”白露拿手肘碰了碰木蘭的腰,對她笑了起來。“就這點鼠膽。”木蘭白了她一眼,“你去看看都是哪裡伺候的,就沒個管事嬤嬤看著?一個個青天白日下就湊一堆說嘴兒。”“不說說嘴兒,你讓她們都當劇了嘴的葫蘆窩院子裡發黴?”趙嫣容在掃得乾乾淨淨的石凳子上坐下,白露忙叫起來。“娘娘,這凳兒太涼了,奴婢帶了小墊子的……”“不用,涼涼好,涼涼能讓腦子清醒些。”趙嫣容將白露手上的錦繡萬福連枝紋小墊子推了回去。“您身子剛好,怎麼能受寒氣?”木蘭將墊子接過去,硬是給墊上了才又扶著她坐下去,“這身子骨是您的,吃苦遭罪都是您。求您不為了奴婢們也要想著自己個兒。夫人可還在殿裡,您願意讓她擔驚受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