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真是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那隻木屐下頭明顯斷了一齒,黑乎乎地也不知道沾了什麼東西。皇後氣勢洶洶站在太後的床前,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臉的義憤“這宮裡的奴才也太不像話了。能到長樂宮裡服侍的,都是宮裡的老人兒,是給你們天大的恩典!”皇後背對著太後,指著下頭跪了一溜的長樂宮宮人,教訓道“一個個不知惜福,不知好好儘心伺候,就知道奸懶饞滑,留你們這些廢物還有什麼用?”太後有點懵了,她剛剛還想著要將自己摔倒一事全推到皇後身上,反正淨房裡全是她的人,隻要自己咬定皇後推她,皇後身上便是長滿了嘴也說不清。怎麼這麼一會,皇後就越俎代庖,教訓起她的人來?“皇後,你做什麼?”太後喝問道。“母後,您不知道,這些奴才太過份了。”說著,趙嫣容將一隻木屐差點杵到她臉上去,“瞧瞧,這木屐斷了齒兒,那淨房裡居然潑了油,所以才害母後您滑倒啊!您想想,齒斷了或能說是奴才們粗心大意沒有細心檢點,但淨房裡怎麼可能會有油?這分明是這些奴才們蓄意要害您!”太後腦袋“嗡”地一聲,暗罵底下的宮人們辦事馬虎。明明讓她們在地上潑些水就行,沒事弄什麼油來!“皇後謹言,淨房裡怎麼會灑了油?想是你看錯了,不過就是些水氣。”“您瞧著鞋底子啊,油都浸到木頭裡了,如果沾的是水,這麼久的時間早就乾透了。”趙嫣容麵色沉痛地看著太後,“母後您放心,本宮一定要將這膽敢謀害您的惡奴揪出來,嚴懲不怠。”“休得胡說,明明就是你……”太後正要扯到趙嫣容身上,趙嫣容卻又立刻舉起另一隻木屐。“是啊,您瞧,本宮的木屐斷了兩根齒呢!”趙嫣容轉回頭,陰惻惻地掃了一圈底下跪著的人,“這惡奴,想害本宮摔跤也就算了,居然把歪點子打到了母後身上,真是萬死難贖其罪。多虧太後倒下前拉了我一把,不然此刻躺在床上的就要再多一個本宮了。”淨房當值的宮女臉色慘白,盯著皇後手上那兩隻被做過手腳的木屐驚疑不定。她明明隻動了一隻木屐,怎麼會冒出來兩隻?剛剛亂起來的時候,她也明明將木屐收起來了,地麵也清理乾淨的,皇後又是從哪裡得來的木屐?正狐疑著,就見皇後將臉轉過來,一雙清淩淩的眼睛沒什麼溫度地正盯著她看。那宮女就覺得頭皮一麻,眼前一花,“嚶嚀”一聲暈了過去。昭陽殿伺候皇後的兩個宮女在,皇帝撥給皇後的兩個內衛在,她的寢殿外間還站滿了太醫院的人,院正、院使、普通太醫,七七八八加起來有十幾個外人。太後此時再想把事情推到皇後身上已明顯不可為。太後氣得直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子,她

怎麼能讓皇後開口奪了先機?她根本就該一開始便咬死了是皇後將她推倒,逼著皇帝判她個不孝不忠之罪啊!可是說什麼都晚了。那兩隻斷了齒的木屐就在她眼前晃著,屐齒上沾著的油汙黑乎乎地糊成一團,讓她覺得一陣陣惡心。太後隻能深吸了一口氣,語氣生硬地將此事定義成一樁意外,製止了皇後對徹查真相的強烈要求。淨房當值的宮女,因疏忽大意被拖出去杖責二十板子,發到慎刑司調|教,也不知還有沒有出頭之日。但這樣也比直接杖斃了強。這樣折騰了大半宿,趙嫣容直到天蒙蒙亮時,才得空眯了一小會。覺得自己剛剛才閉上眼睛似的,就覺得有人在推她。“娘娘,娘娘!”好像是木蘭的聲音。趙嫣容睡得淺,打了個激靈就醒了過來。“什麼事?”“木槿過來了,要見娘娘。”木蘭貼在她耳邊小聲地說。木槿?她恍惚想起來,這原是她宮裡的大宮女,在她病重後被太後“借”到長樂宮去了。早不見,晚不見,這會子來見舊主?她想乾嘛啊!趙嫣容坐起身,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讓她進來說話。”☆、栽贓23 栽贓木槿垂頭跪在趙嫣容的床前,一雙手揪著帕子透出些許的緊張來。她跟木蘭不同,不是從趙家跟過來的,而是原來伺候康王妃謝氏的丫鬟。確切點來說,按出身,她算是皇帝那邊的人。外間都說李睿與故去的前妻謝氏感情至深,不過趙嫣容從裴家舅舅那裡得來的消息卻是感情平平,談不上好也說不上差。謝家是有名的書香世家,出過無數大儒。都說這近三百年來的帝師之中,十之七八出自謝家,這一點也不誇張。前朝到了末代哀帝時,驕奢淫逸,橫征暴斂,以致民不聊生,處處生出亂相。當時哀帝的太傅就是謝家長房的老爺。他滿身著孝,於殿上哭大周先祖皇帝,願以死諫君。被他罵得惱羞成怒的周哀帝立刻成全了他的心願,將自己的老師丟進大鼎烹死,又下旨誅其全族。幸虧謝氏門人遍及朝野天下,總算拚死拚活地從刀口下搶出來幾個年幼子弟。謝家被屠千餘口,累累世家一日凋零,令人唏噓不已。謝家幾百年的根基被周哀帝一把火燒了,幸存餘枝憤而轉投義軍,成為掀翻周室的極大助力。可以說,謝家手上雖無實權,卻有人心。李睿這嶽家找的十分好。隻可惜謝氏紅顏薄命,沒能等到成為皇後的那天就香銷玉隕,白白將這成果送給了趙嫣容這個半路子穿過來的女人。在趙嫣容的記憶裡,木槿是個不愛多話的人,終日沉默寡言,不過做事很利落,處事也很周到。康王妃的人與康王的人雖然隻有一字之差,但在趙嫣容的心裡還是差彆很大的。不管這個木槿是誰的人,趙嫣容很肯定的一點就是,她不是自

己的人。“你不在太後跟前伺候,過來找本宮可是有什麼要事?”趙嫣容披著發,靠在迎枕上,仔細地打量著木槿。木槿今年已經快二十歲了,麵容清秀,大概是因為以前是伺候謝氏的緣故,身上帶著一股書卷氣,看著還挺舒服。外頭天光漸明,殿裡不用掌燈也已經能看清跪在身前的這女子的眉眼。木槿雙眉微蹙,呼吸急促,眉目間隱隱帶著些掙紮和焦躁的神情。趙嫣容並不著急,她靜靜地等著木槿說話。“娘娘,奴婢、奴婢想回昭陽殿。”木槿跪在那裡,心中百轉千回,最後化為最普通的一句話。“你本就是昭陽殿的人,太後不過是借你過來用幾日。”趙嫣容拽了一縷頭發,柔軟細黑的發絲在她白皙的指間纏繞著,黑白相映,格外刺目。“怎麼,太後對你不好?”“不是。”木槿細聲細氣地回答。與其說是回答,不如說是自言自語。“天亮了,太後那邊你用不著去伺候嗎?”趙嫣容的目光掃向木槿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的手。手是不會騙人的,過得好是不好,看看手上的皮膚就能知道。木槿的手形很漂亮,手指纖長細嫩。這些大宮女,平常隻負責主子的吃穿住行,粗活都是有下麵的宮人去做,一個個養尊處優的,一點不比外頭大小姐們過得差。像丹楓和白露,不過去浣衣局走了一圈,手上的皮膚就變得晦黯粗糙,手指頭也泡粗了。木槿的手看起來還很白皙柔嫩,看來太後並沒有因為她是昭陽殿裡的人就怎麼折磨她。她在長樂宮過得居然還不錯!木槿被皇後的目光看得頭皮直發炸,額上冷汗也滲了出來。“奴奴婢有事稟奏。”她看了看四周。“木蘭不是外人,你有什麼事就直說。”皇後的臉上突然浮起了一絲笑意,隻是在木槿的眼中,這笑容在微弱的曦光下顯得是那樣詭異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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