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娜娜摟著鬆田陣平的脖子,掛在他懷裡啞著嗓子小聲哭道,“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
係長繩的動作頓住,鬆田陣平滾了滾喉結,彆扭且溫柔地把手分彆搭在娜娜頭頂和後背,輕輕安撫,“沒事,沒添麻煩。”
他用水澆濕娜娜,儘可能試著放柔語氣道:“我會把你放下去,下麵有其他警察叔叔接住你。娜娜,你要勇敢,做得到嗎。”
娜娜癟著嘴點頭:“可是叔叔,我下去了,你怎麼辦。”
鬆田陣平哼笑一聲,把娜娜亂糟糟的頭發揉得更亂:“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現在要放你下去了。”
“嗯。”
被水打濕的被子一節節向下,這個方法太危險,但在這場燒得詭異又迅速的大火裡,他們未必能等到消防隊趕到。趁著機動隊用消防栓暫時壓製住南麵火勢,鬆田陣平必須為樓裡的人另尋生路。
娜娜被樓下接應的機動隊隊員解救後,鬆田陣平拉回被條,重新加固檢查過後,係在第二個人身上——一個瘦弱的成年女性。
鬆田陣平不可能固定好繩結讓他們自行爬下去。這裡是七樓,未經訓練的普通人很難僅憑一根用床單係成的繩子穩穩當當爬下去。他們大概率會半道手滑脫離,高空墜落。更何況這裡還有瘦弱的女性和老人。
所以鬆田陣平選擇把床單綁在他們身上,再挨個送下去。
火舌不時從牆體裡躥出,被吊著一點點往下放的人驚呼一聲,出於本能下意識躲閃,卻讓床單開始搖晃。鬆田陣平單腳踩在窗台邊,身體後仰,整條手臂爬滿青筋,肌肉也高高鼓起。
他死死咬住牙,額前的碎發被汗浸濕,後背也大汗淋漓,暈開一灘印子。
缺少機動隊厚實耐磨的手套,鬆田陣平的掌心很快被磨掉一層皮。床單擰成的粗繩逐漸染上細碎不易察覺的紅,但鬆田陣平隻是咬著牙,一聲不吭地又放下一個人。
手心不過承受著百來斤的重量,但生命的分量真的很重,磨得他傷口疼,小臂也不可自控地顫動。
最後一個人被吊著緩緩往下放,隻要這人成功落地,鬆田陣平再把身側鼻腔流血的龍舌蘭也放下去,他就能找地方固定好床單,順著長繩爬下去。
被吊在繩結上的瘦弱女子離天空越來越遠,就在她被下放到三樓的位置時,火舌從六樓窗戶噴出,瞬間撩斷脆弱的床單。
驚叫聲中,女人從三樓掉落,被下方機動隊組成的人牆接住。
消防栓再也壓製不住烈焰,烈火烘烤著地板,鬆田陣平宛若在被加熱的平底鍋上跳舞。他順著窗台往樓下看,所有人都平安無事,所有人都在仰頭看他。被鬆田陣平放下去的人在對他揮舞雙手,似乎在說些什麼。但鬆田陣平聽不清。他耳邊隻有火焰燃燒時的劈啪聲。
鬆田陣平在人群裡檢索著娜娜的身影,得救的小姑娘被男警抱在懷裡,似乎又在哭。鬆田陣平勾起嘴角,心想這小丫頭這麼愛哭,以後可怎麼辦啊。
視線再轉,鬆田陣平注意到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明日香。噴湧的火焰和滾滾黑煙阻隔視線,熏得他近乎睜不開眼。但明日香站在樓下的身影是如此的清晰,被火光映紅的輪廓,如深海般洶湧的眸子,她仰頭,一言不發地看向鬆田陣平。
7樓,對鬆田陣平而已不過1分鐘的奔跑距離,此刻卻遙不可及,能輕鬆隔開生與死。
鬆田陣平笑了,有些遺憾,又有些坦然。他隻留給眾人一個背影,轉身回屋。
鬆田陣平解開龍舌蘭身上的繩子,把他拖進衛生間,擰開水龍頭同時往兩人身上澆水。鼻青臉腫的男人露出個苦笑,似乎已經預料到自己的結局。他的左顎骨青腫突出,衝鬆田陣平笑時
露出牙床上粘著的血。
“你真有趣,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救我。”
鬆田陣平沒有搭理龍舌蘭,轉身用濕毛巾堵住衛生間門的縫隙。逼仄的房間如同一間不斷加熱的烤箱,從花灑裡溢出的清水也從變成滾燙難耐的熱水。
鬆田陣平蹲坐在角落,水珠順著發梢不斷向下滴落。他煩躁地扯開襯衣扣子,喉結滾動,汗液似沾滿水的海綿般不斷向外滲透。鬆田陣平甚至分不清身上到底是汗液多一些,還是清水更多些,或許對半。
好熱,像要中暑,整個人都快被蒸熟了。
木質的推拉門很快被烈焰燒出幾個洞,順著焦黑的破口,鬆田陣平能看到跳動的紅色。
一滴汗順著眉骨流進眼睛,鬆田陣平眯起一隻眼,恍惚間卻看到一個身穿警服的女人出現在繚繞的煙霧中。
她從火焰中走來,站在鬆田陣平麵前,似一道隔開烈焰和滾滾黑煙的簾。
鬆田陣平第一反應是“送信的女人”,但麵前穿著警服的女人和他記憶裡女人的身形無法重疊。她不是他一直在找的人,但大抵是有關係的人。
鬆田陣平看向神奈曉:“你是誰?”
神奈曉沉默須臾,緩聲道:“一個……幽靈警察。”
她垂下眸子,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緒:“鬆田陣平,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你好像不懂什麼叫‘惜命’。”
鬆田陣平從喉嚨裡擠出聲含糊不清的笑:“我可是很惜命的。”隻是有些時候,為了某些東西,這條命可以交出去。
“是嗎,沒看出來。”
神奈曉身後,蔓延的火焰詭異地放緩了速度。
神奈曉盯著鬆田陣平的眼睛,緩聲說出一句可能會讓萩原研二生氣的話。她說:“你不是要為萩原研二報仇嗎,心願都沒實現,怎麼可以先死。”
鬆田陣平“唔”了一聲,挑眉:“你和送信那女人果然是一夥的,這麼說你也認識萩原研二嘍。”
神奈曉沒有直接回答:“萩原研二可不想看到你死。”
“擅自死掉的人怎麼好意思說這種話。”
大火越燒越烈,甚至已經蔓延到神奈曉腳後跟。她被煙霧模糊身影,雪白的麵容也被火焰映成血一般慘烈的紅。向上翻湧的氣流撩起神奈曉的發,她站在火裡和鬆田陣平對視。
耳邊是劈啪作響的燃燒聲和嗡嗡耳鳴,鬆田陣平滾了滾喉結,嘴唇因缺水開始泛乾。
“鬆田陣平。”神奈曉再次開口,她聲音清冷,越過一切乾擾清晰地撞向鬆田陣平耳膜。屋外警笛聲驟響,拖長尾音的嗚嗚聲奏出生的希望。神奈曉抬了抬眼皮,一字一句緩聲道:“我對你的靈魂很感興趣,但起碼此刻,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高壓水槍將一股清水注向牆壁,隨後是第二股,第三股。
警笛聲中,鬆田陣平笑了下:“此刻?這麼說下次你會比較希望我死掉?”
“那就彆給我實現心願的機會。”
說完這句話,神奈
曉的身影徹底被大火吞噬。
大樓下,明日香踉蹌兩步,幾滴虛汗爬上額頭。她翻出正義手冊看了眼,「神奈曉」的卡牌已經變成灰色,進入暫不可使用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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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隊的救生梯一層層升高到七樓,鬆田陣平被營救出來時,已經因高溫缺水進入虛脫狀態。他虛著步子被機動隊抬上救護車,身後還跟著個哭腫眼睛的娜娜。
“帶上她,”明日香衝負責送鬆田陣平去醫院的隊員昂了昂下巴,“把娜娜也帶去。”
隊員為難道:“可是隊長,我一個人沒辦法同時看護兩個人,救護車也沒那麼多空間再加塞個機動隊的人,讓她坐隔壁那輛吧。”
“不帶上娜娜,她能哭到把醫院淹沒,”明日香隨手甩過去一張銀行卡,“到了以後雇個護工幫你分擔,我一會把銀行密碼發給你。”
得了應許,小姑娘死死抱住機動隊隊員大腿,仰頭眼巴巴看向他:“求你了叔叔。”
機動隊隊員揉了揉眉心,歎息一聲,抱起腿上的小姑娘鑽進了救護車,隨警笛聲一起漸行漸遠。
另一邊,龍舌蘭也被消防隊扛了出來,但他大麵積燒傷,必須立刻送去搶救。明日香點了兩個機動隊隊員,示意他們盯緊龍舌蘭,隨即目送救護車離開。
又一波警笛聲響起,刑事部和公安部匆匆趕到。接下來就是消防隊、刑事部、公安部的工作內容。
明日香抱臂死死盯著救護車消失的方向,眸色暗得嚇人。
機動隊的任務到此結束,但她還有必須親自處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