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步伐踉踉蹌蹌的。
兩頰燙得像在四十度的夏天蒸籠裡烤過一圈似的。
明明沒有……可剛才的語氣,仿佛已經經曆過了。
是她的錯覺嗎,總感覺,讓她幫忙,他是有害羞的。
翌日早。
所幸昨晚睡得早,起來沒賴床,宋宅的早餐時間不固定,兩個老人家的時間卻通常是在六點到六點半間。
溫綰沒帶換洗衣物,管家給她準備的是一套中式外套撘的長裙,淺白色打底,刺的青竹葉繡,名匠和蘇繡的結合,很有上世紀富家千金的風範。
住了一晚,她漸漸適應這邊的環境,不如初來乍到那般緊張,這樣的大宅院,如果不分家的話少不得為利益明爭暗鬥,但他們自有老爺子老太太的偏愛,無需考慮這些。
跟隨管家去餐廳的路上,溫綰挽著宋瀝白的胳膊,饒有興致地提道:“我昨天陪奶奶閒逛時,看見你姑姑了。”
“哪個姑姑?”
“不知道,她在帶孫子,那小孩叫小寶,還挺可愛的。”
“嗯,表弟的孩子。”
“咦,你表弟孩子都那麼大了。”
“怎麼。”他指間沒過她的,“你是想說,我是不是也該有個孩子?”
這屬於傳統印象了。
安城老輩人有個觀念,總覺得弟弟要比哥哥遲一些結婚,生的孩子自然也是要小的。
“我可什麼都沒說。”溫綰繼續抱著人,額頭往他跟前貼了貼,“是你自己想要。”
“我想要不行,得綰綰你想要。”
他不是不喜歡孩子,反而會非常期待他們有一個孩子,但生孩子對她來說是吃虧的,正處在事業上升期,又自由自在的,生個孩子少不得會束縛。
沒必要去催她去做一件心血來潮的事情。
“我其實……還行。”溫綰若有所思,“反正有人幫忙帶孩子,不會很辛苦。”
如果能生出一個糯嘰嘰的小團子,奶聲奶氣地喊他爸爸,喊她媽媽的話,肯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他們抵達餐廳的時間比老人家們稍微遲了些,用早餐的桌子和昨晚的不一樣,更正式一些的長方桌,老爺子雖是東道主的位子,人卻是偏向於老太太的。
溫綰跟著宋瀝白一道過去,陪他一起叫了聲爺爺奶奶。
這是溫綰第一次見到老爺子,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她以為的一家之主要麼嚴肅要麼慈愛,而
老爺子介於二者之間,仿佛央台講話的領導,慈眉善目並不影響與生俱來一種震懾的氣場。
“坐吧坐吧。”老太太向溫綰招手,“第一次住這邊,還習慣嗎?”
“嗯,還好。”
“那就好,生怕你不習慣,想著把西城區的洋房送給你。”
“不,不用的……”溫綰受寵若驚,“我們也不常來。”
“管他常不常來呢,房子嘛,不住人就空廢了,是吧。”老太太看向老頭子。
宋老爺並沒搭話,隻點了點頭。
“那回頭我帶她去挑一處地段好的。”宋瀝白應話,拎開她那邊的椅子,帶她一起坐下。
中式早餐,西式的吃法,細嚼慢咽的同時不影響嘮嗑。
愛嘮嗑的隻有老太太,和溫綰有的沒的搭話,另外爺倆都被忽視得徹底。
像是軍隊訓練那般,老爺子全程不說話,用完餐後,才問了孫媳婦一句:“瀝白有好好對你嗎。”
聲音平和,卻不怒自威,溫綰都想站起來回答了,腦子跟不上說話的動作,“有的。”
老爺子沒有可問的,該說的該了解的,老伴都和孫媳婦交流過了。
起身之前,老爺子又撂一句,“你年後如果有來京城發展的打算,可以和爺爺說聲。”
“好的。”溫綰頷首,“謝謝爺爺。”
“你們慢慢吃。”老爺子放下筷子,看了眼腕表,“我有點事得走了。”
老人家吃飯的時間很短,來的匆匆,去的匆匆。
老太太瞥他一眼背影,歎息搖頭,“這麼大年紀,一把老骨頭,怎麼比年輕時打仗那會兒還忙,整天就知道瞎忙活。”
溫綰笑道:“奶奶,爺爺還沒走呢,您說這些不怕他聽見嗎。”
老太太:“他耳背,聽不見。”
不遠處,走到一半的宋老回了下頭,“我聽得見。”
“……”
溫綰靠著宋瀝白肩膀後忍著笑,這倆老人相處得可真融洽啊,一唱一和的。
想到老太太以前是上海灘大小姐,老爺子是純純北方打仗的硬漢,莫名覺得他們年輕相愛的細節肯定也很好磕。
唯一讓她有些失落的是,老爺子全場隻和她搭了兩句話,是不是不喜歡她。
飯罷,她拉了拉宋瀝白的衣角,讓他幫忙探個口風。
“怎麼可能。”宋瀝白眼角挑起弧度,“奶奶這麼喜歡你了,爺爺沒有不喜歡的道理。”
“那為什麼他隻和我說兩句話。”
“這算好的了,平常咱們小輩吃飯時是不準說話的。”
“是這樣嗎,可是奶奶一直在說啊。”
“你覺得爺爺敢管她嗎。”
倒也是。
老太太那圖熱鬨的性子,吃飯時不說話可是憋壞了人,不僅自己要說,還得拉著孫媳婦一塊兒說,老爺子自然不會管的。
“咱爺爺平時話很少的。”宋瀝白提醒,“除非你哪天
犯了錯,被叫到書房,那教訓的可不止一句兩句。”
不犯錯的話,平常隻有長輩和小輩的招呼。
“噢噢。”溫綰懂了,“那你被叫去過嗎。”
“以前常挨訓,現在早忘了挨訓是什麼滋味。”宋瀝白輕哂,“畢竟我現在又孝順又聽話。”
小時候住這邊,管教非常嚴格,父親常年累月守在外麵,母親則因為外婆要安城京城來回跑,宋瀝白算是被爺爺奶奶帶大的,他生性頑劣,幾乎天天都要挨訓管教。
他說孝順,溫綰相信,但是他聽話這件事,一點可信度沒有。
他們走到走廊前,看見請他們登機的那位大管家許久的樣子,臉上保持著恭敬和禮貌,笑言笑語地招呼了聲,對宋瀝白道:“少爺,宋老爺喊你去書房。”
“去書房?什麼事?”
“這個,我不清楚。”大管家猶豫了下,“聽值班管家說,昨晚小太太好像說什麼家暴之類的話……可能老爺子叫您過去是為這件事吧。”
“家暴?”宋瀝白擰眉,“哪有的事兒?”
“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少爺,您過去就知道了。”大管家做個“請”的手勢,“老爺子等你談話呢。”
前腳剛自賣自誇,後腳就要被叫去談話。
溫綰猜到事情起因就是昨晚的事,他非要抱她,她就隨口喊了句強搶民女,家暴什麼的。
兩人都是開玩笑的,但被思想傳統的值班管家聽見,當了真,立刻將這種夫妻不和諧的事彙報給老爺子。
怪不得剛才吃飯時,老爺子問過她,宋瀝白對她好不好。
哪怕她說了很好,老爺子並不放心,特意叫孫子單獨談談。
溫綰對老爺子的敬畏之心加深,順帶假裝同情下無辜的宋瀝白,有模有樣拍拍他的肩膀:“老公,你不是說很久沒體會到挨訓的滋味了嗎,現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