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沈硯的聲量過大,一個看上去比沈硯稍大的青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的眼裂小,眼距寬,是典型唐氏綜合征者的長相。
他一哭,身邊的一個看著呆呆傻傻、肢體畸形的小男孩也跟著他哇哇大哭。
沈母似乎以為他們在玩什麼遊戲,也一邊拍手,一邊張嘴“啊啊啊”地叫。
隻有一個如瓷娃娃一般的三歲小姑娘表情木楞,沉默不語,一直揪著自己的衣角。
一間簡陋的屋子裡裝滿了他們的哭喊聲。四種不同的聲音,一種無聲,剩下三種是不同音色的實聲,這就像四把不一樣的刀,在淩遲著沈硯的神經。
而這四把刀所帶來的疼痛感,是一種漫長的、無止境的折磨。
“彆哭了。”失去耐心的沈硯冷聲一斥,成功把那三個哭鬨的人給嚇到了。
他們都用著一種稚嫩的、無辜的眼神,可憐巴巴地望著一臉冷峻的沈硯,眉眼間也浮出些害怕的情緒,就像誤闖狼群的草食小動物。
沈硯被氣瘋的大腦瞬間被潑了一盆冷水。
他們都是一群天生智力低下的人,什麼都不懂,他又有什麼理由對著無辜的他們發脾氣呢?
沈硯將行李箱隨手放在旁邊,冷著上前,從口袋裡抽出幾張紙,動作嫻熟地替他們一一擦去了口水和鼻涕。
在看到一直沉默的妹妹小玥,他的麵色才緩和了一點,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沈父看他這樣,也知道他氣消了點,拖著瘸腿,巴巴地湊上去,放低姿態,討好地說:“硯啊!爸這不是看你正常嘛,就想著或者再生一個,也會跟你一樣,是個正常的好孩子,然後把他也送去讀書,跟你一樣,替咱們老沈家長長臉。”
沈父雖然腿腳不便,但還是有著正常人的思維。
沈硯對著沈父可沒有那麼好的臉色,雖然壓低了音量,但說話的語氣卻攻擊性十足:“你之前也是這樣想的,但小智和小玥是正常的嗎?”
“你看,”沈父指了指小玥,語氣倒有些驕傲,“咱小玥的樣貌可跟你哥和你弟不一樣,她這是正常人的外貌呀,好多人都誇小玥長得俊呢!”
沈父去逗了逗三歲的漂亮小姑娘,但她卻像是魂魄離體了一般,雙眼無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沈硯冷聲一嗤:“那小玥會說話嗎?她有自理能力嗎?”
沈父一哽,偷覷著沈硯道:“你看小玥現在隻是腦子不正常,這次說不定就是一個樣子和腦子都正常的孩子呢?”
沈硯不想再搭理他,隻是把手放在沈母的肚子上。
沈父見他這動作,急急地補充道:“醫生大夫都說了,你媽現在打胎,會有點危險。”
他怕沈硯不會讓這個孩子出生。
“我知道。”
原本被沈硯嚇到的沈母見沈硯把手放在她的大肚子上,麵色也柔和了下來,順便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沈硯的手上,傻笑著:“三啊!”
沈硯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鼻尖也冒上來了一股酸意,不知道是這種難過的情緒是因為心疼母親的遭遇,還是心疼因為被家庭不斷拖累的自己。
“硯啊,你吃了沒?爸給你去做?”沈父小心翼翼地看著沈硯的臉色。
“沒吃。”事實上,沈硯這一天也隻進食了一塊麵包。
沈父笑出皺紋:“那好,我給你做。”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廚房,動作急迫。
沈硯知道沈父這是在討好自己,他是這個家中唯一一個智力、身體健全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有工作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