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人類而言,五十年很長,能讓一個英俊的少年變成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
但對於澤維爾來說,五十年短暫得就像一個夢。
夢醒後,他睜開了朦朧的睡眼,就看見禹喬坐在了不遠處的窗邊。
她身上隻披了件暗紫的衣袍,被澤維爾精心打理的頭發將她的背影遮擋了大半。
她就這樣靜靜地坐著。
直到澤維爾走近後,他才發現她在看窗外的花樹。
奧森的小酒館瞬移到了大陸南方。窗外種著一株說不上名字的高樹,樹上開著如碗大的豔紅色花朵。坐在三樓的窗戶邊上,正好能與枝頭的花齊肩。一朵碩大的花又恰好停在了禹喬的鬢角。
紅花亮眼,卻還不是比不得那張璀璨明麗的臉,完全成了陪襯,襯得禹喬的臉頰如玫瑰花瓣般愈發嬌豔。
奧森先前一直說這花太俗了。他天天這樣念著,連帶著澤維爾對這大朵大朵的花也有了幾分偏見。
可現在,澤維爾卻覺得這花紅得正好。
澤維爾沒有打擾她的沉思,隻是安靜地坐在一邊。
他心中也隱隱有了預感。
當初那個滿腦子都裝著稀奇古怪問題的天使在近幾年卻越來越安靜。天使的身份讓她這五十年來依舊保持著當初攝人心魄的美麗,真的衰老不是從外貌上體現的。
果然,當禹喬回過神來,就轉頭對澤維爾說:“澤維爾,我要走了。”
即使做好了思想準備,但澤維爾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能再陪我一年嗎?”他跪坐在禹喬麵前,仰視著看她。
他不會阻止她的離開,卻還是忍不住想多挽留一些時間。
禹喬搖了搖頭。
她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微笑道:“我再不離開,這就要變老了。”
澤維爾沉默了。
過了很久,禹喬才終於聽到了他的回答。
“好。”
——
熱鬨了五十年的奧森小酒館終於恢複成了之前的平靜。
奧森心想,那個沒心沒肺的討厭鬼終於走了,這個整天唯“喬”主義者終於安分了,他終於可以不用受這兩個混蛋的惡作劇,安安靜靜地經營著自己的小酒館了。
每當小酒館的破門簾被掀起的時候,他還是會忍不住去看一眼。可每次看過去,都不是那張美得囂張的臉了。
奧森把那個漂亮的水晶酒杯擦了又擦,還是沒有用上它。
他歎了口氣,還是將這個水晶酒杯收進了盒子裡,再把盒子放在了櫃台深處。
奧森不清楚禹喬離開的時候發生了什麼,隻是看見禹喬和澤維爾離開了小酒館。
離開的時候,禹喬還笑著和奧森告了彆。
奧森還以為這是尋常的告彆,卻沒有想到這會是他最後一次看見禹喬。
等到天黑的時候,澤維爾一人回來了。
他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鮮紅的血跡,手裡還撚著一隻被血染紅的羽毛。
這是隻有禹喬才有的羽毛。
說實話,聽澤維爾訴說完的奧森覺得澤維爾腦子似乎有點大病。
為什麼親手殺死自己的愛人?
當時的澤維爾盯著那根血色羽毛,輕聲道:“我想讓她記著我。”
“她最記仇了。”澤維爾忽而一笑,笑容破碎,“我都讓她那麼痛了,她一定會記著我,對嗎?”
被注視的奧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怎麼會知道?
自禹喬死後,澤維爾就很少來奧森的小酒館了。
奧森也能理解,畢竟小酒館裡到處都有澤維爾和禹喬的回憶。
他有時候也在想,他和澤維爾,一個從未得到過,一個得到而又失去了,哪一個最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