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一宵冷雨葬名花(一)(1 / 2)

第27章

“慕寒淵,是你嗎?”

雲搖難以確信,試探地喊出他名字。

執著她手腕,單膝跪地的魔族青年似低聲輕哂:“若不是我,還有誰會喊你師尊?”

“嗯,話雖如此……你現在這副模樣……要是不說,我還真認不出來。”雲搖遲疑了下,在他掌心間輕翻手腕,她反握住他的,將人從地上拉起來。

她並未察覺,在她指尖抵住他脈骨時,那人細微而本能地一顫。

像是過於興奮而強抑著什麼,魔族青年不得不垂低了眼,從地上緩緩起身。

“你怎麼會來這兒,而且還有了一個魔族少主的身份?”借著窗外月色昏昧,雲搖辨認麵前魔族青年的側顏。

很奇怪。

慕寒淵此刻這具身體若是魔族少主,那臉上有一道魔族血紋也不是什麼怪事。但她總覺得,此刻所見的這張陌生容顏與臉側的魔紋,和她方才驚神那一瞬所看到的,有哪裡不同?

一定要說的話,那一眼所見更危險,極近煞氣迫人。

慕寒淵低垂著眉眼,像是不察雲搖的打量。

他一根根輕緩地鬆開指節,此刻神態言行,倒是溫雅淵懿得像在幻境外了:“被拉入幻境以後,我的神魂投影便上了這魔族的身。方才言行間,或有些受這魔族身體本能的影響,冒犯到師尊了。”

雲搖微愕,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神魂投入,還會受本體影響嗎?”

“這幻境裡發生的想來是成千上萬年前的舊事,而那龍形雕像能擲神魂於幻境,便是這裡的主人,隻要它想,豈止是受影響……”

魔族青年聲音低了下去,於無人察覺處,竟似隱上了一絲隱秘的愉悅:“就算它想封印記憶,讓神魂隻循本體本能、錯以為自己便是身體主人,那也是有可能的。”

“那是什麼意思?”雲搖怔了下。

“沒事……我隻是隨口一提罷了,望師尊小心。”慕寒淵斂神道。

“哦。”

雲搖心裡莫名不安,但又說不出原因,隻好暫且擱置。

她回想起信中所記的,不由蹙眉:“你既上了這魔族少主的身,那豈不是沒人能知道龍君弱點、以及如何取得龍心鱗了?”

“師尊放心,我知曉。”

“嗯?”雲搖意外回眸。

慕寒淵正掀起殿內美人榻旁那盞鏤底宮燈的燈罩,似乎要去點燃燈芯,隻見他指節輕擦,一點燭火綻於他掌心,火光影綽,愈發映得他指骨修長,溫潤,勻稱。

襯得那血紋下的魔族少主的眉眼都溫吞。

這般氣度,隻會是慕寒淵了。

雲搖卸下了最後一絲道不明古怪的心防。

而隨慕寒淵輕輕一拂,那一小朵仿若蓮花的盈盈之火,便從他掌心落進了盤著燈芯的銅盤裡。

“簌。”

火苗沿著攀纏銅燈的燈線繞上,如月樹星花,晃人眼目。

跟著星花四散,飛向整座宮殿內。

一瞬之後,滿殿燈燭之上,儘是瑩瑩星火。

雲搖怔然回眸。

那人正垂手,淡然將描著牡丹紋的燈罩拂回,袍袖斂下時,他恰直身回來,墨發如水紋迤邐,燈火描得一張側顏輪廓清冷絕倫。

明昧恍惚之際,雲搖竟然又看見了慕寒淵的臉龐,仍是那一筆冷玉血沁般的魔紋。

妖異至極,又穠豔勾人。

雲搖用力眨了眨眼。

又沒了。

……完了,她眉心那朵邪焰帶來的走火入魔,是不是已經快病入神魂無藥可救了?

等離了這幻境,她非得把紅塵佛子翻出來問個清楚。

“師尊在想誰?”慕寒淵不知何時近身在側。

那雙漆黑眸子一挑望來時,雲搖竟覺著身側仿若有寒冽風刃掠過,她凝滯了下:“沒有,我隻是沒想明白,我對於這位公主殿下過往所經所曆全然不知,你如何還能得知這個魔族少主才知曉的秘密?”

“興許也是幻境主人故意。”

慕寒淵淡淡一句答了,便直入正題:“幻境中唯一的龍心鱗,就在龍君禦衍的身上。想要拿到它離開秘境,我們須得利用禦衍最薄弱之時。”

雲搖跟著他話思索,微微蹙眉:“真龍血脈,在乾門創立時就已是上古傳說了,方才我以神魂觀龍君,他幾近仙階,而這位公主殿下隻是凡人,如何奪得了龍心鱗?”

慕寒淵挑起燈盞後,便去桌旁沏了一壺熱茶,端了過來。他奉茶時嫻熟如舊,像是做過千萬遍,聲線裡也迤著幾分閒散的自然。

“真龍天命,萬古長存。但既是生靈,天衍四十九,大道缺一,他也必有死穴。”

“死…穴?”

“上古真龍一族,每三千年渡劫一次,期間他本體會化為金鱗彩鯉,須過雷池、越龍門,完成蛻生之劫,方能再續三千年壽數。”

雲搖抬眸:“莫非,龍君禦衍這輪三千年的蛻生之劫,已近了?”

“是,十日之後,”慕寒淵輕聲,“屆時,師尊隻須趁龍君虛弱,蓄力渡劫前,以龍鱗匕剖下他的龍心鱗,便能置他於萬劫不複之死地。”

“——”

雲搖坐在雕花沉香木桌旁,無意識撫著茶盞邊緣的指腹一停,像是被燙了下似的,莫名栗然。

慕寒淵便在此時俯低了身為她添茶。

長影如墨,覆她滿身。

陷入沉思的雲搖並未仰眸,也就錯過了她的“乖徒”垂睫瞥來的那一眼。

裡頭墨意如噬,像要將她吞下。

茶聲清亮。

香霧嫋嫋而上,勾回了雲搖心神。她拿起茶盞,聽見身旁那人聲線溫潤低緩。

“待你拔下龍心鱗,我們就能一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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