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2 / 2)

姻緣錯 怡米 14172 字 10個月前

街市吆喝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鬨,寧雪瀅提前兩刻鐘抵達,由茶藝師領著走進一間帶窗的雅室。

又是那日的茶藝師傅,還真是巧呢。

“夫人又來了。”茶藝師淨

了手,詢問起寧雪瀅想喝哪種茶,“店裡新來了一批蒸青綠茶,一等一的佳品。”

東家和貴客都未到,寧雪瀅不便做主。

當門外響起寒暄聲,寧雪瀅站起身,雙手疊於身前,目視莊舒雯帶著一名女錦衣衛走進來。

女子一襲飛魚服還沒來得及更換,想來是散值後就直奔約定的地點而來。

寒氣入室,莊舒雯拉著女子走近,笑吟吟道:“讓姐姐久等了。”

寧雪瀅含笑,“我也剛到。”

莊舒雯招呼著女子入座,“師傅,擺上茶具和熏香吧,就用我上次存起的雪芽和烏沉香。”

一聽便知是這裡的常客。

隨後,莊舒雯介紹兩人認識。

“暄姐姐,這位是永熹伯府的長媳寧雪瀅。”

“雪瀅姐姐,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第一女緹騎賈暄。你有什麼事都可以請教她,不必顧慮太多。”

在自己和賈暄之間指了指,莊舒雯眉飛色舞道:“我們熟得很。”

第一次碰麵的兩個女郎幾乎同時開口。

“幸會。”

“幸會。”

等茶藝師將一盞盞茶依次擺放到三人麵前時,莊舒雯給了賞錢,擺擺手示意對方暫避。

寧雪瀅看向英姿颯爽的賈暄,淡笑著聊了起來,她並非自來熟的性子,但出嫁後經曆種種,也養出了幾分待人接物的從容。

錦衣衛是一個龐大的組織,魚龍混雜、良莠不齊,寧雪瀅明白不能一概而論,僅憑一麵,就看得出,至少賈暄與昨日所見到的那六個人不同。

提起俞夫人的案子,賈暄道:“人是在城北二十裡的盤山路上失蹤的,事發地點隻尋到了一個藥簍和一枚耳墜子。”

俞夫人雖是尚宮,但醫術了得,否則也不會有機會成為賢妃的心腹,為賢妃接生,還因此,與同樣醫術精湛的田氏成為好友。

寧雪瀅疑惑地問:“耳墜子?”

“嗯,應是一對。”賈暄向店家借來紙張和畫筆,畫出耳璫的式樣。

鑲嵌珍珠的點翠鏤空鎏金工藝,極其複雜貴重,應是做尚宮時得的賞賜。

賈暄給出自己的分析,“能將這樣貴重的首飾遺落,按理推測,應該不是見財起意的盜匪所為,再者,山腳下沒有找到一丁點兒有關俞翠春的殘骸和衣料,而那日山路又無積雪,打滑跌落的可能性也不大。”

寧雪瀅若有所思,“既如此,錦衣衛怎會匆匆結案,還說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墜崖?”

“陛下的意思,將案子轉在私下裡調查,讓主謀掉以輕心。但不知是誰,將此事傳了出去,如今是朝臣皆知的事。”賈暄抿口茶,清了清嗓子,“案子持續八個多月,沒有任何新的線索,陛下都不再詢問了,還是前幾日夫人揭發了蔡妙菱的醜事,才又引起陛下的注意。”

正在品嘗點心的莊舒雯接話道:“姐姐可知蔡妙菱今在何處?”

“在何處?”

“以不孝之名

被打發去了浣衣局,直至查到俞夫人的影蹤再論處。到時候還要看俞夫人的意思,是否會寬恕這個養女的所作所為。”莊舒雯抖抖手臂,不寒而栗,“浣衣局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都是犯了事或得罪過主子的宮奴。進去幾個月,再刁的性子都會被磨沒棱角。”

相比莊舒雯的誇張,賈暄淡然許多,錦衣衛的北鎮撫司詔獄,比之浣衣局有過之無不及。

從陽春樓離開,寧雪瀅一直回想著賈暄的話,假若俞夫人不是失足跌落又非遭遇盜匪,那最大的可能就是遭人綁架。

其目的或許是要從俞夫人身上得到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可能嗎?

寧雪瀅按按額,不停假設著,又一再否掉假設。

**

一整個白日都異常忙碌,衛湛還是抽空讓青岑給妻子送去口信,說是薛禦醫已被說動,今晚可一同前往薛宅商議拜師之事。

寧雪瀅收到口信後,拉著秋荷說起此事。

已拜讀過薛禦醫的劄記,秋荷佩服不已,眼巴巴盯著自家小姐。

寧雪瀅刮刮她的鼻尖,“想什麼呢!有好事還能忘了你?自然是一同拜師。”

秋荷麵露欣喜,圍繞著寧雪瀅又蹦又跳,看得青橘直撇嘴。

“可惜奴婢不懂醫,要不然也想拜師,與大奶奶和秋荷成為師姐妹。”

秋荷得意地掐起腰,“現在入門還不晚,不如先拜我為師。”

“想得美!”

兩個剛及笄不久的小丫頭在廊下打鬨起來,吵得其餘人腦仁疼。

養心殿內,景安帝靠在寶座上,手捂胸口不停咳嗽。

薛禦醫等人候在一旁提心吊膽。

這時,趙得貴氣喘著走進來,故意露出欲言又止之態。

景安帝瞥去一眼,“有話就說!”

趙得貴躬身道:“稟陛下,陶貴嬪以坐月子為由,見皇後娘娘不行禮,被皇後娘娘罰跪在自己的寢宮,正哭鼻子想要覲見陛下一麵呢。”

陶貴嬪即是此番為老皇帝誕下小皇子的寵嬪,已有傳言稱,不日就會晉升淑妃位份。

全後宮的人,都知她恃寵而驕,除了皇後,無人敢在她盛寵之時觸其鋒芒。

可彆人不知,趙得貴是知曉的,陶貴嬪之所以盛寵不衰,並非因誕下皇子,而是其相貌與已故的賢妃有些相像。

正值氣頭上,景安帝哪有閒心去調和後宮的矛盾,不過他有心另立太子,對誕下太子的皇後就不那麼看重了。

“屁大的事也需朕去費心?各罰月例半年。”

趙得貴一驚,責罰嬪妃也就罷了,怎還連皇後娘娘都責罰上了?

但畢竟是老油條,趙得貴是不會為了他人觸怒龍顏的。

咳了咳嗓子,景安帝想起陶氏那張臉,心軟道:“彆再讓陶氏罰跪了,帶禦醫過去給她號號脈。”

趙得貴隨之看向幾名禦醫,選中了薛禦醫。

薛禦醫哈哈腰

,背著藥箱一瘸一拐地跟上前,卻因骨折久站,突然腳下無力,“哐當”一聲摔在禦前。

他爬起,原地轉個圈使勁兒磕頭,微臣失態,求陛下恕罪。

?想看怡米的《姻緣錯》嗎?請記住[]的域名[(

景安帝隨手丟出一個玉如意,砸在老者頭上,借機發泄著對這群禦醫的不滿,“酒囊飯袋,連走路都走不好了,需要朕派人抬著你們進出嗎?”

頭頂滴淌下血珠,薛禦醫趕忙擦拭起被鮮血染紅的名貴氈毯,看得在場者心驚肉跳。

換做平時,趙得貴還會插科打諢替人求幾句情,可麵對借機發泄怒火的皇帝,他是一個字也不敢多言,生怕殃及自身。

看著氈毯被血染紅,景安帝登時大怒,一腳踹在老人額頭,又在老人仰麵倒地時,踩住他的胸骨發狠地碾了碾,“沒用的老廢物,朕留你何用?滾!”

在此之前,已有數名禦醫被皇帝砍殺,趙得貴見勢拽起薛禦醫不停後退。

薛禦醫麵如土色,忍痛走出大殿,嘴角流血不止。他顫巍巍抬手,指向永熹伯府的方向,那裡有個女娃娃想拜他為師,為他養老,他終於可以卸下重擔,頤養天年了。

然而,來不及了。

隨著“哐當”聲再度響起,搖搖欲墜的老者倒在了趙得貴的腳邊,沒了呼吸。

**

在侍衛拉著老者的屍首去往亂葬崗的途中,一輛馬車疾馳而來。

衛湛打簾下車,毫無情緒地攔住了侍衛的去路,“將薛禦醫交給本官吧。”

侍衛們隻是奉命處理屍首,也不為難,立即留下老者和拉車,轉身回宮了。

風蕭蕭,沒有吹散濃重的霧氣,衛湛掀開草席看向老者,緩緩伸出手,蓋上老者的眼簾。

猶記老者的委托,他閉閉眼,沙啞道:“青岑,想辦法讓人送薛老回姑蘇老家,入土為安。”

魂歸故裡,落葉歸根,是薛老最後的心願。

回去的路上,衛湛沒有乘車,一個人走在縱橫交錯的深巷中,眼中卷起千層狂瀾。

這一世,他要讓那對父子付出代價,慰藉慘死在他們手中的亡魂。

回到府中已是二更時分,從朱闕苑請安回來,他走進玉照苑的廊下,見正房未燃燈,不由垂了眸。

沒有向仆人詢問妻子去了哪裡,他推門而入,在一片漆黑中輕車熟路地走進東臥。

月下窗邊坐著一道身影,蜷縮著自己,悶頭不語,在濃夜中格外伶仃。

衛湛走過去,沒有言語,伸手擁住了小小的人兒。

不是安慰的言語太過匱乏,而是再多的言語在此刻都顯蒼白生硬,他靜默抱著妻子,在聽得一聲聲抽泣時,彎下腰收緊了手臂。

如果淚水能衝淡哀愁與無奈,那就儘情哭泣吧。

他此刻能給她的,也隻有陪伴和理解。

自打聽聞了薛老的噩耗,寧雪瀅不知自己流了多少淚,明明與薛老沒有見過幾麵的,可為何眼淚不受控地流淌?

是因為可憐老者的經曆還是惜才,亦或是投緣?

她已分辨不清,隻覺有絲絲頓痛蔓延心底。

“陛下為何如此凶殘?”一開口,泣不成聲。

衛湛輕輕拍著她的背,若非得以重生,今生還會有更多人重蹈前世覆轍。

譬如皇後和太子,譬如季朗坤和皓鴻公主。

以及他們的家眷和親信。

這盤棋錯綜複雜,執棋的一方不能因此事亂了陣腳。

穩中求勝,是他今生“送”給那對父子的回擊。

夜已深,寧雪瀅漸漸睡去,歪倒在丈夫的臂彎。睡著前,她說了句“我想為薛老尋到走散的那名子嗣”。

衛湛將她橫抱起放在床上,脫去鞋襪,以手捂熱她冰涼的腳丫。

屋裡一直沒燃燈,衛湛在黑寂中,眸光犀利,毫不掩藏鋒芒。!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