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懿行麵上穩如鬆柏,但心中起了搶功的念頭,打算伺機行動。
千載難逢的立功機會,一旦抓住尹軒,可官升三品,必是扶搖直上。
打入仕起,他就是野心勃勃的,沒打算一直屈於他人麾下。
被說急功近利又能如何?
誰不是看結果不看過程?
小跟班沒有季懿行的心機,抱怨起今日的天氣,“真冷啊,若不是寧總兵磨磨蹭蹭不敢強攻,咱們何至於來此遭罪?”
話音未落,險峻的山頭突然響起轟鳴,響徹雲霄,驚飛山中群鳥。
嘶吼和痛呼聲此起彼伏。
季懿行猛地站起,瞭望山頂,見火光衝天,深覺不妙。
糟糕,中埋伏了!?[(”
狡兔三窟,尹軒轉移了據點,燃爆了這座山寨!
其餘兵卒也紛紛起身,慌了陣腳,“要上去支援嗎?”
黑煙滾滾飄下,即便能救回一部分將士,也都是重傷者,說不定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季懿行退後一步,磨磨後牙槽,“撤!”
離去時,連綿山巒,回蕩著禁軍將士痛苦的喊叫。
季懿行握緊拳頭,第一次品嘗到輕敵以及不聽勸的苦澀。
回到駐紮地前,季懿行命令所有人以雪泥擦麵,又燃儘枯枝蹭在發絲和衣袍下,做出支援後不得已撤離的假象,並串通了口徑。
他們是部下,聽命於主將,主將陣亡,太子未必會追責小嘍囉。
事實也是如此,太子雖憤怒,但沒有問責,還派出軍醫替他們查看傷勢。
寧嵩過來探望時,隨意扯過一個小卒,擦了擦他臉上風乾的泥土,若有所思。
“作為支援的一方,隻有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能放棄同袍!你們呢?做了什麼決定自己心裡清楚!”
那點小聰明沒能瞞過極具經驗的老將,季懿行等人被罰跪在雪地中,承受著鞭刑。
寧嵩一襲銀灰甲胄,雙手握刀抵在地麵,目光略過一眾麵部扭曲的兵卒,落在打頭的季懿行臉上。
男子背脊挺直,一直沒有認錯,還反問道:“在這種情況下,以強兵去置換傷員,寧總兵覺得值嗎?再者,主將急功近利,導致部下陣亡,與我們這些小兵有何關係?”
寧嵩發現,這個年輕人不是因為畏懼才退縮,而是沒有血性的利己者。
他忽然慶幸,女兒嫁錯了人家。
“你不配是季老將軍的子孫。來人,扒了他身上的袷衣。”寧嵩攥住季懿行的衣領,“老子不屑獎賞你。”
皇城,永熹伯府。
赴席回來,夜色深沉,寧雪瀅陪婆母在膳堂用餐,聽公爹說起大同鎮那邊的情況。
“信差剛剛離宮,鎮匪的進展緩慢。”喝了口小酒,衛伯爺搖搖頭,“老臣們都知,尹軒曾是悍將,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就被先帝封為承戟侯,奈何陛下貪圖臣妻美色,置尹軒......”
鄧氏奪過丈夫的酒盞,“好
了老爺,少說兩句,事情已過去那麼久了。”
作為小輩,寧雪瀅沒有插嘴,但還是不可抑製地念想起父親,待回到玉照苑,她命秋荷從嫁妝裡取出一個撥浪鼓。
幼時鬨脾氣,父親就會一邊晃動撥浪鼓一邊手舞足蹈吸引她的注意力。在外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從未對她這個女兒發過一次脾氣。
後來出嫁前,父親找工匠打造了一個純金的撥浪鼓,放進了嫁妝裡,就是手裡這隻。
她拿著撥浪鼓剛走進東臥,就發現衛九躺在窗前的貴妃榻上,手裡把玩著魚鰾。
撕來撕去。
說不上是憤怒還是羞恥,寧雪瀅快步走過去,伸手去搶,“還我!”
衛九站起身,高舉魚鰾,仗著個頭高,任她蹦來蹦去也夠不到一點兒。
寧雪瀅有些岔氣,一張臉又紅又燙。
外人麵前賢惠端莊的淑女,在這個惡劣的男子麵前破了功。
“不問自取即是盜,還給我。”
“是你拿給衛湛的,衛湛的就是我的,怎是不問自取?”
詭辯。
寧雪瀅腹誹了句,抬起腳踩上貴妃椅,去碰他舉起的左手。
衛九垂下手,在她傾身時,曲起膝,快速將人從貴妃椅上單臂扛了起來。
視野翻轉,寧雪瀅失聲驚呼,雙手撐在他一側肩頭,“放我下來!”
衛九扛著她走到窗邊,在推窗的間隙笑問:“再叫,信不信我把你丟出去?”
家醜不可外揚......寧雪瀅抿住唇,卻因氣不過,一口咬在他側頸,下足了力氣。
咬側頸是會出人命的,可衛九渾然不覺,還有點不願承認的享受。
他扛著寧雪瀅坐到貴妃榻上,被咬疼了就使勁兒拍她的臀。
驚嚇過度,寧雪瀅鬆開嘴,忿忿瞪著嘴角帶笑的登徒子。
“卑鄙。”
衛九那一下,全然把她當做不聽話欠收拾的小童,但拍下去的一瞬,又有了上次的奇妙觸覺,可他嘴上不會承認。
“也可以不卑鄙。”衛九鬆開她,拿出不知何時寫好的和離書,“簽字畫押就行,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寧雪瀅奪過和離書,當麵撕碎,甩在他的臉上,“我也有一份,等著衛湛來簽,而不是與你這個本不該存在的惡靈做約定。”
話落,周遭陷入沉寂,寧雪瀅明顯感受到這句話刺痛了他。
撣了撣衣衫上的碎紙,衛九一把扣住她的後頸拉近自己,“記住,我和衛湛是一體的,一損俱損,一再的激怒我,隻會......”
他盯著她紅潤的唇,強行掐開她的嘴,用右手捏住了溫熱的舌,“隻會丟掉自己的舌頭。”
寧雪瀅嘗到男子指腹的鹹味,一刹即離。
因憤怒生出的鬥誌被點燃,寧雪瀅不退反進,一字一頓吐字清晰:“我會從衛湛心裡根除掉你。”
衛九抵抵腮。
他喜歡堅韌不屈的對手,且
多留她一會兒無妨,“好啊,我等著。”
等女子去漱口,衛九蹭了蹭濕潤的指尖,莫名不爽,有種被那女子嫌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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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為何要在意那女子的態度?
恍然理不開心結,他索性躺回貴妃榻,尋了個舒服的睡姿,想要這樣安靜“睡”過去。
然而這張貴妃榻並非按著他的身形設計,躺靠起來並不舒服。
衛九側躺,毫無睡意。
能根除掉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衛湛徹底放下心結。
徹底。
咀嚼著這兩個字,衛九覺得諷刺。
寧雪瀅漱過口後,一直將自己鎖在湢浴裡,等屋外傳來三更的梆子聲,她放下門栓走出去,疲累地想要倒下。
可貴妃榻呢?
呆呆站在原本放置貴妃榻的地方,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窗外傳來煙熏味,她推窗向外看去,登時一愣。
家仆全部被支開,一身赫赤衣衫的男子站在一把燃火的木椅前,麵龐攏在火光裡忽明忽暗。
火焰躥得老高,越燒越旺,而被燃之物正是何雲舟所打造的貴妃椅。
一股怒火“噌”的躥起,寧雪瀅緊緊扣住窗框才沒有衝出去甩他巴掌。
衛九如一個吃不著葡萄便毀了蔓藤的壞小孩,令人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衛九占據著衛湛的身體,她束手無策,如今唯一破解之策要麼是和離,要麼是將他從衛湛的靈魂裡剔除。
窗外嚴寒,她背過身抱住自己慢慢滑坐在地,聽得窗外傳來仆人撲火的聲音。
“走水了,走水了!”
“誒呀,世子這是做什麼?”
“告訴各院沒事了,是世子在處理一把廢棄的椅子。”
火被撲滅時,被燒毀的貴妃椅已不成樣子,被董媽媽差人搬走處理掉了。
庭院的青石上留下一道炙烤過後的火痕,任憑仆人怎麼清洗也清洗不掉。
房門被人推開,寧雪瀅閉眼不理,秋荷的聲音隨之傳來。
“小姐,姑爺怎麼把何雲舟做的椅子燒掉了?”
沒得到自家小姐的回答,秋荷腦補過度,以為是世子吃醋賭氣,燒了外男送給妻子的禮物。
“小姐快起來,地上涼。”擔心小姐想不開,秋荷一直念念叨叨,“你理理奴婢,給奴婢個準話。”
寧雪瀅拍拍她的胳膊,“沒事的,我想一個人靜靜。”
這哪裡是沒事啊!秋荷將人拉起,按坐在軟塌上,又為她披上薄毯,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