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澤心驚膽戰“皇祖母,是不是沈姐姐寫得不好?沈姐姐心中悲痛,一時沒寫好也是有的——”
太後打斷他的話,“她寫得非常好。”
陸嘉澤聞言,下意識湊過去看,不由呆住。
紙上用金墨寫就的佛經,鐵畫銀鉤入木三分,筆筆慈悲卻又字字狠戾,半佛半魔的書法風格,竟是天底下從未有過的,像是充滿迷惘又像是參破一切,像是殺伐果決又像是悲天憫人,變幻無窮的筆調,仿佛藏著無限精妙!
根本不像是沈銀翎這種年輕女子能寫出來的!
酈太後頭一回鄭重地望向沈銀翎“你這一手字,可有什麼說法?”
沈銀翎侃侃而談“‘花開兩生麵,人生佛魔間’,臣婦這幾年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流放甘州的三年,不僅時時反省己身,也在閒暇時誦經拜佛,希望減輕父兄犯下的罪孽。‘法不孤起,仗境方生。道不虛行,遇緣則應’,臣婦以為,生是修行,死亦是修行;顯赫風光是修行,落魄潦倒亦是修行。我於修行中自然見道,因此悟出了這一手字。”
“好,好,好!”酈太後連道三個好字,保養得宜的麵容上滿是慈悲憐憫,“你能悟到這些,可見流放的那三年磨礪了你的心性,對你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這手字哀家很是喜歡,你把這卷佛經供在殿內,另外再替哀家謄抄幾卷,哀家想拿去送給京中的摯交好友。”
沈銀翎立刻磕了個頭“臣婦多謝太後娘娘賞識!”
她當然明白,酈太後拿她手抄的佛經去送人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酈太後欣賞她、抬舉她,有意為她在京城正式露麵造勢,意味著她的身份不再僅僅隻是罪臣之女和小官之妻,還是被太後娘娘親自認可的書法名家。
從禪房出來,陸嘉澤由衷地恭賀道“沒想到,沈姐姐竟然憑借一手字就能得到皇祖母的賞識!有皇祖母庇佑,堂兄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欺負你了!”
沈銀翎微微一笑。
酈太後賞識她,自然不是僅僅因為一手字。
字是一方麵,酈太後需要一枚棋子,也是一方麵。
當今天子並非她這位太後親生,她和陸映這個皇孫就更不親厚了。
據她所知,東宮裡麵沒有一位姬妾,是酈太後的人。
酈太後需要在陸映身邊安插一枚棋子,以便將來扶持酈家。
比起背後有沈家撐腰又頭腦蠢笨的沈雲兮,全家被抄無依無靠的她無疑是更好的人選。
所以,她與酈太後的這場交易,不過是各取所需。
十天之後,沈銀翎手抄的佛經被酈太後派人送去了各大世家的府上,賞賜給那些德高望重的老祖宗,因為書法過於精妙詭譎氣勢磅礴,很快就在京中引起了軒然大浪。
可是佛經上沒有落款和印章,眾人互相打聽,最後隻聽說這手字出自於沈夫人之手。
至於這位沈夫人姓甚名誰,誰也不知道。
不少勳貴想求一卷沈夫人的手抄佛經,卻都找不著門路。
東宮。
沈雲兮近日身子不適,係著抹額臥病在床“聽你這麼說,那位沈夫人竟是個人物?”
前來探病的陸芊芊回答道“可不就是?她的書法詭譎精妙,據說還很有佛性,引得京城裡不少人趨之若鶩,連那些滿腹詩書的大儒都誇她的字寫得好。如今大家都在打聽她的身份,都想求一卷手抄佛經呢。隻可惜她的墨寶不在市麵上流通,就算有人開價千兩黃金,也根本買不到!”
“竟然這般精貴!”
沈雲兮感慨著,杏眼裡冒出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