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映沉默。
當年沈致父子謀反,證據確鑿。
而且父皇忌憚他們功高蓋主,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所以哪怕沒有謀反一事,父皇也是鐵了心要辦他們。
而他那時連太子之位都沒坐穩,如果他去幫沈致,隻會被父皇打成沈致一派,連他一起誅殺殆儘,到那個時候,恐怕就連沈銀翎都要保不住。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當年他唯一能做的,唯有棄車保帥。
時至今日,他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麵對俞老先生嚴厲的質問,他平靜道“孤是沈致的學生,卻也是大周國的皇子。身在皇宮,有多少魑魅魍魎在盯著孤,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屍骨無存。老師,孤當年保不住沈致,隻能保住自己。正是因為當年的選擇,孤才能擁有現在的權勢和地位。孤身邊的幕僚和朝臣,再也不會淪為沈致那般下場。老師,高處不勝寒,孤不後悔。”
俞老先生緊緊握住拐杖“好一個高處不勝寒,好一個不後悔!你隻記得你自己,卻不記得我是如何教你做人的!”
“老師教的是做人的道理,可是僅憑做人,如何能在深宮活下來?老師,孤要學的,是馭人之道,是帝王之術。”
俞老先生愣了愣。
他複雜地看著麵前金相玉質清冷矜貴的青年,像是第一次認識他。
良久,他長長歎息一聲,拄著拐杖離開了藏書室。
陸映走到書櫥前,打開了黃銅小鎖。
蜷縮在書櫥裡的少女小臉蒼白,如今已是初冬,她赤身裸體鎖在這裡,整個人情不自禁地輕顫,已是凍得鼻尖通紅。
陸映輕撫過她冰涼的肌膚,感受到少女哆嗦的更狠了些,才解開蒙住她眼睛的絲帶,又解開了束縛住雙手的布條。
沈銀翎抬起濕潤緋紅的鳳眼,怔怔看著陸映。
剛剛他和老師的對話,她一字不落聽得清清楚楚。
他為自保,不願意救她的父兄……
捫心自問,如果當年是她處在陸映的位置上,也許她也會做出和陸映一樣的選擇。
可是親耳聽見陸映說出不後悔這三個字,她心裡仍舊像是落了一場冬雨,冷的她牙關打顫。
陸映麵無表情“爬出來,把衣裳穿好。”
沈銀翎咬著唇瓣,低頭爬出書櫥。
陸映看著她“孤最後再問你一遍,白鶴鳴是不是孤的兒子?”
沈銀翎背對著他,揀起衣裳一件件穿好,始終沉默不語。
“沈銀翎,這種事孤一查便知,如果你敢騙孤——”
“他當然不是您的兒子,不過是臣婦哄您的罷了。”沈銀翎微微側過臉,嬌豔欲滴的麵容浸潤了絲絲寒意,“臣婦這般回答,殿下可滿意?臣婦這種女人,背負罪名生性淫賤,生出來的孩子隻怕也好不到哪裡去,還得躲躲藏藏伏低做小,被人戳著脊梁骨咒罵是小賤種。反倒不如不生來得好。”
“沈銀翎!”
“作甚?”
“孤與你的孩子,不會被人咒罵。”
沈銀翎冷笑。
他們的孩子自然不會被人咒罵,隻是她這位生母卻永遠沒有光明正大出現的機會,他們的孩子會被帶入東宮,會被教養在沈雲兮的膝下,喚沈雲兮為母親。
她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沈銀翎背對著陸映扣好衣襟盤扣,即便穿著襖裙,也遮掩不住她窈窕高挑的美妙身段。
她挽起青絲,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後脖頸,纖白的十指穿梭過海藻似的濃密長發,她挽發的手藝又靈巧又精致,掌中的金簪像是刺客遊刃有餘的刀。
陸映眸色深深。
幼時他和沈銀翎在俞府求學讀書,他好好地趴在桌上睡午覺,卻被小姑娘故意弄醒,他氣不過拽了一下她的發帶,她的頭發就全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