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岑則適時地端來了其他幾樣三級菜肴。
此刻,鄔少乾開吃,筷子在菜裡挑挑揀揀,選出能量最平和的、味道最好的、拇指頭那麼大的一小塊肉,放進鐘采的碗裡。
鐘采慢吞吞地咀嚼,滿足地眯了眯眼。
鄔少乾見了,彎了彎嘴角。
·
飯後,兩人並排靠在軟椅上,在院子裡吹一會兒晚風。
突然間,院外有人敲門。
鐘大開門看了看,來到二門處稟報。
原來,是黃傾、吳友柏夫夫倆。
鐘采揚了揚眉毛:“是他們?沒去度蜜月嗎?”
鄔少乾看他一眼,好笑道:“請進來吧。”
鐘大立刻去了。
很快,就帶回來一雙神態明亮的璧人。
鐘采起身招呼:“兩位新婚燕爾,怎麼想起過來了?”
黃傾和吳友柏沒想到被這麼調侃,頓時有些羞赧。
但無疑,他們的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情意,彼此感情很好。
兩人也是很爽利的人,直接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這一次,父親得到了進入小秘境的名額。”
“不知兩位可有什麼需要的?”
·
雖然黃家主知道鄔少乾的來曆,但是眼見黃傾跟鄔少乾夫夫倆是自然有了交情,就沒有告訴黃傾什麼,隻當他們自由來往。
黃傾自覺是受到鄔少乾、鐘采兩人恩惠的,也惦記著什麼時候回報一下。
這次黃家主得到名額,是他的決策正確、帶領家族有方,照理說,他是完全可以自己拿到一個名額的。但他沒有,而是和其他人一樣,同樣參與抽簽。
運氣還是很眷顧黃家主的,他自己真的抽到了。
黃傾知道小秘境裡資源豐富,是個很難得的機會,於是暗中跟父親商量一番。
他詢問,要是那兩位有需要的資源,父親能否在秘境裡多多留意?
畢竟鄔少乾夫夫給他的那些,他也大部分都充入黃家。
黃家主爽快地答應了。
黃傾心裡高興,就趕緊過來拜訪了。
——畢竟鐘采和鄔少乾夫夫倆並沒有落戶在鎮子上,所以即使境界達到了可以抽簽的標準,也是不能參與的,必定沒有名額。
·
鐘采倒是沒想到,黃傾還惦記著那個傳承的事兒呢。
不過他瞧著鎮子上風氣不錯,尤其黃家那位家主挺公正的,養出的兒子敦厚點也正常。
鐘采看向鄔少乾。
鄔少乾微微點頭。
鐘采就取出了一個小瓶子,遞給黃傾。
黃傾有些不解,但能看出這大概是丹藥。
鐘采笑道:“聽說這種秘境裡,各樣的資源都有,黃兄有幫襯的心思,我也就不客氣了。”
黃傾等他繼續說。
鐘采說:“我沒什麼特定想要的,倒是喜歡新奇東西。如果黃家主方便的話,凡是少見些的珍藥、礦石、天材地寶,能帶回來的都帶些。也不拘資源的級彆,黃家不急需的都可以給我瞧瞧,我依照市價購買。”
說到這裡,他輕點那個丹藥瓶子。
“這裡麵是少乾以前存下來的東西,我如今是用不上的。黃家主此去秘境或許也會遇見些危險,有這個傍身,多少能安全幾分。”
黃傾聽著,在鐘采的示意下,打開了丹藥瓶。
下一瞬,他就認了出來,脫口而出:“中品百草丹?”
鐘采笑道:“正是。”
黃傾心頭有些激蕩。
雖然他覺得既然是適合天引境修者的秘境,以他父親天引巔峰實力進入其中,應當不會有太大危險。可那畢竟裡的資源畢竟也有品級高的,他也不能完全放心。
百草丹是治療內傷的妙藥。
內傷往往對修者非常危險,一時半刻的很難找到具體的毛病,而如果父親感覺體內有所不適、卻不能確定,那麼直接服下此丹,就可以消弭異樣。
尤其還是中品,天引巔峰修者服用後,可緩解五成傷勢。
三顆連服,幾乎可以痊愈。
丹藥瓶裡正是三顆百草丹,秘境開啟的時間也僅僅七天而已,足夠了。
黃傾有些感激,也有些慚愧,連忙說道:“這丹藥的價值頗高,我願出……”
鐘采擺擺手,打住他的話,說道:“用資源抵了丹藥的價值就是。多退少補,等黃家主回來再說。”
黃傾自然沒有異議。
他沒在這裡停留太久,聊了幾句話,就攜吳友柏一起回去了。
到黃家後,黃傾迅速去見父親,又將丹藥交給他。
黃家主看了看丹藥,並沒有露出詫異的神色。
不論丹藥如何難得,少乾公子想存上一些,卻是輕而易舉的。
·
黃傾來去匆匆。
鐘采也不在意,隻笑著對鄔少乾說道:“說不定這次黃家主出來的時候,就能多帶上一些五行屬性的煉材呢?”
鄔少乾附和道:“要真是帶了,就都買下來。”
兩人笑著,肩並肩地又回到修煉室裡。
又是兩三個時辰過去,花費了一千玄珠。
境界較低的修者還是得多些睡眠,鄔少乾催促著一心想熬夜召喚道兵的鐘采同去睡覺。
鐘采還有點不甘心呢。
因為這些道兵裡,出的銅甲兵依舊隻有三尊。
·
次日清晨。
饒是兩人買下的院子比較偏僻,常年都很清靜,這回卻是不同。
院外有不少人腳步匆匆地跑過,還有很多細碎的說話聲傳了進來:
“快點快點!聽說他們都要走了!”
“我得送送他們,那可是能出二三級資源的秘境!”
“對啊!那可是秘境!咱們鎮子裡的人還從沒見過秘境呢!”
“聽說鎮子裡抽簽出來的有好幾個散修,實力也就在天引七八層,他們可真夠走運的!”
“那是!可惜咱們這邊就沒一個超過五層的,連抽簽的資格都沒有。”
“以後修煉還得再勤奮點,不然要是還碰見什麼好事了,又得錯過了。”
“就是就是……”
鐘采聽著,忽然來了點興趣。
鄔少乾了解他,見狀提議:“要不,咱們也去送送?”
鐘采有點猶豫。
鄔少乾推著他的肩膀,跟他一起出了門,還笑道:“花錢也不急於現在,送了人咱們就回來,整天的時間可以用呢。”
鐘采想想也是。
雖然他的確很想知道老鄔的點將台升級要什麼資源,可看看熱鬨也不妨礙嘛。
於是,鐘采由被推著走,變成了主動拉著鄔少乾走。
兩人混入人群中,隨大流一起來到了鎮子門口。
這裡堪稱人山人海,但鎮民們、家族族人們湊熱鬨歸湊熱鬨,卻也都是簇擁在道路的兩邊,沒有阻擋住那些前往探索秘境的幸運兒。
黃家等幾個大家族各自出力,不僅各自族裡抽中的人擁有坐騎,還選擇了一些品質不錯的送給了擁有名額的鎮民。
於是所有鎮民都看到,騎著剽悍角馬的二十位修者,都全副武裝,氣勢洶洶。
鎮民們揚手歡送。
鐘采一樂,拉著鄔少乾的手,跟眾人一起也都揚起手來。
稍遠處,站在某個酒樓雅座窗前的黃傾夫夫倆看到了他們,都帶上笑意。
這兩位……還挺有意思的啊。
·
人走了,鎮子裡的熱鬨卻不減。
很多鎮民三五個湊在一起,都是議論紛紛,有對那秘境生出無窮幻想的,也有猜測秘境裡能有什麼的,還有擔心那些抽中的人安危……或者嫉妒的,暗搓搓生出幾分不妥心思的。
鐘采湊完熱鬨,高高興興地拉著鄔少乾回去了。
繼續召喚道兵啊!
·
小秘境的開啟,引得八方雲動。
大概是因為資源豐富的緣故,即使是“小”秘境,其實可以容納的天引境修者,卻達到一萬人。
當然,分散給周圍的二十幾個城池後,每城也就幾百個。
鄔家有五十個名額。
鄔家主與各方當家人經過了慎重的商議,所挑中的所有族人都是天引巔峰。
隻有這樣,才能更安全,從秘境帶出的資源也能更多。
不過除了進入的名額外,其他族人要是想去秘境附近看看,也是可以去的——隻是,他們隻能獨自去,卻是沒辦法跟家族一起。
鄔家取出了一艘三級飛舟,由三位精挑細選的開光境族老輪流驅使。
飛舟上有那五十位族人,也有一位才四歲大的小男孩兒。
正是鄔東嘯。
鄔東嘯窩在一把大椅裡,眼神很靈動地四處看。
不遠處,一位身形修長的俊朗青年走過來,帶著笑容,坐在了鄔東嘯的身旁。
“東嘯,認識我嗎?”
鄔東嘯歪頭看了看,遲疑地說:“是……八房的堂叔?”
俊朗青年眼神幾不可查地扭曲了一下。
這小崽子,居然不知道他是誰!
居然這麼小看他!
俊朗青年按捺住情緒,用溫和的態度,對鄔東嘯笑道:“你記得真好,我就是八房的,叫鄔少鞍。你可以叫我少鞍堂叔。”
鄔東嘯老實地叫了:“少鞍堂叔。”
鄔少鞍難得能見到鄔東嘯,鉚足了心思跟他打好關係。
鄔東嘯一直都被身邊的親人寵愛,見鄔少鞍對他好,也對鄔少鞍親近。
旁邊,那位負責照看鄔東嘯的九房開光族老掃了這邊一眼,看到了鄔少鞍用很親密的態度跟鄔東嘯相處,隱隱有點討好的意思……
·
九房族老並不覺得奇怪。
雖然少鞍是地品中等,但是跟地品頂尖還是差距不小的。
東嘯的實力突破很快,顯而易見的前途非凡。
少鞍想跟東嘯結交,提前打好交情,希望以後叔侄倆以後能守望相助,甚至希望東嘯能把得到的好東西也分給他一份,都是人之常情。
這次九房族老之所以接了這個差事,除了家主夫妻倆給了他足夠的報酬以外,看好鄔東嘯的未來也是很大的原因。
九房族老現在還算年輕,資質就是個玄品,說不定以後卡在某個境界上多年得不到寸進,就會被鄔東嘯趕上來。
到那時,鄔東嘯說不定就能因為現在他的這看顧之情,回報他一些能突破的資源呢?
而且九房族老也覺得,少鞍跟東嘯關係好了,也算是間接跟他扯上一點關係,以後說不定他也能從少鞍那裡得到點什麼好處……
九房族老收回視線,心情挺好。
那邊,鄔少鞍跟鄔東嘯打成了一片,還特意取出了一些早有準備的吃食,送給鄔東嘯。
鄔東嘯正好餓了,也就跟鄔少鞍一起分吃了。
·
漸漸地,飛舟抵達了一片荒野中。
此處已經停靠了許多不同的飛舟,全都懸停在半空中,等著秘境的開啟。
能飛著的都是底蘊不錯的,地麵上密密麻麻的還有很多人。
各大家族、各大勢力都提前派遣了一些強者過來,清出了一塊地方——沒有名額的人隻能站在這裡,必須接受管控。
如果這些人膽敢在秘境開啟時擅闖……
那麼,等待著他們的就隻有死路一條。
鄔東嘯站在飛舟的甲板上,俯視著下麵密密麻麻的人,有些驚歎。
他以前足不出戶,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
這次出來,他真的長見識了。
·
大約一個多時辰後,秘境開啟,吞吐大片雲光。
無數擁有名額的修者飛掠而去,闖入那雲光之內,就像是無數個小小的黑點。
鄔少鞍笑著向鄔東嘯告辭,還說道:“等我出來,給你帶點禮物。”
鄔東嘯很高興,朝著鄔少鞍輕輕揮手:“少鞍堂叔,注意安全!”
鄔少鞍又笑了笑。
然後,他也與其他同族一起,進入秘境之內。
·
秘境開啟了,裡麵也必定會有不少修者攪動風雲、掀起爭鬥。
而鐘采和鄔少乾這邊,卻還是歲月靜好。
就是已經有點麻木了而已。
鐘采陸續又花費了三千玄珠,召喚出的、合成的銅甲兵合計有十三尊。
算一算,比先前的又好一點。
之後又是兩千,得到銅甲兵六尊。
距離點將台升級條件,隻需要最後兩千玄珠了。
鐘采呼出一口氣,僵硬地甩出一袋子玄珠。
鄔少乾隨意擊鼓,連召一百次。
兩人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樣,都沒有抱著什麼期待。
一尊尊鐵甲兵走出來……
被召喚、走出凹坑的時間都是差不多的。
鐘采甚至還計算過——按照前世的時間算,每尊十二秒,一分鐘五十尊。
現在,鐘采默默地數數。
“五十六、五十七……”
還差四十幾尊就可以再次合成了。
鐘采無聊地在心裡讀秒。
但這一次,他都讀了八秒了,黑火裡應該已經要出現鐵甲兵了啊?
然而,黑火依舊還在跳躍。
縈繞著火焰的,是深青色的雲霧。
這是召喚到銅甲兵的征兆,可銅甲兵出現也是八秒啊。
鐘采正在不解,突然間,他腦子裡靈光一閃,不由得抓住了鄔少乾。
“老鄔!是不是,是不是——”
鄔少乾心神微動,也拉著鐘采,快聲說道:“或許是。”
鐘采很激動,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雲霧。
雲霧上,跳躍著幾點金色的光芒。
鐘采越發確定了。
鄔少乾被鐘采感染,同樣帶上了一絲喜悅。
又過了幾個呼吸時間後,深青色的雲霧之間,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陌生的人影。
這人影不再與從前那般是個銅甲頭盔、形如傀儡的銅甲兵,而是在出現的時候,仿佛抬頭接受了什麼信息,然後才緩緩地從黑火裡走了出來。
·
那是個身披重甲的中年男子,五官不算英俊,還帶著幾分滄桑。他一頭粗硬的黑發簡單地綁在腦後,眼裡帶著靈動的光芒。
他也有頭盔,但顯然造型、材質都比普通銅甲兵好上太多。
在他的身邊,趴著一頭猛虎,正是隨他而來的、與他契合的獸魂坐騎。
·
看清鐘采和鄔少乾兩人時,中年男子利索地行了個禮,聲音裡也帶著些沙啞。
“百夫長唐烈,見過帝君。”
鄔少乾微笑說道:“不必多禮。”
鐘采仔細地觀察這位中年男子,隻覺得,他實力是真的很強——比起那些被他們喂養到懸照巔峰的銅甲兵來,這位百夫長更有壓迫感。
唐烈神情自若,實際上,內心深處也覺得有些奇異。
他是個死人,隻是元魂不安,才一直留了下來。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年月,他又已經死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