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采愣愣地聽著他家老鄔提起從前的事, 才慢慢反應過來,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好像……真是這樣?
以前他采摘各種藥材的時候,也完全沒想過自己怎麼隨便就能那麼順利。
但現在想起來, 好像確實也是需要技術的。
鐘采“嘶”了一聲。
鄔少乾側頭看著鐘采。
鐘采眉開眼笑地說:“我就是這麼厲害!”
鄔少乾沒忍住, 在他頭上揉了兩把。
·
擂台上,眾多丹師還在比鬥。
炸爐的人越來越多了。
很多丹師都不得不盤坐調息, 謹慎地複盤剛才的錯處, 再一邊仔仔細細地清理丹爐, 一邊琢磨下一爐丹藥的煉製方法。
有的丹師臉色慘白,防禦陣法在他身上閃動, 堪堪擋住了爐膛裡暴動而衝出的木火。
還有的丹師煉製的丹藥出錯, 噴吐出一陣陣毒煙——要不是那防禦陣法快速作用,丹師隻怕都要猝不及防地吸入毒煙,徹底沒法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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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仔細地觀摩丹師們的煉製過程。
各種藥材在丹爐之內如何反應,是看不見的,不過丹師們炮製藥材的時候用了什麼方式, 則都可以被他一一與自己所知的對照。
鐘采一邊看, 一邊小聲感歎:“老鄔,我那個傳承很齊全。”
鄔少乾點點頭。
他也看出來了, 每次丹師處理時,阿采要麼就能提前預判對方的手法, 要麼還能指出更簡單的法子。
由此可見,擂台上那些丹師們會的, 他家阿采也會;那些丹師處理比較粗陋的部分, 他家阿采會有更加精妙的。
而且,台上丹師所會的方子,他家阿采也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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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生寶物未必會給修者帶來傳承, 很多修者都必須從各勢力、在外曆練去尋找功法等等。
雜學方麵的傳承也是如此。
大體上,分為精妙的、普通的、殘缺的。
精妙還是普通,大多都還是留下這份傳承的修者的雜學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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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丹術。
鐘采從祭壇裡得到了相當全麵的傳承,想找哪個方麵的幾乎都可以弄到。
每個方麵的講解都很仔細,丹方的數目相當之多,所能運用的煉製手法也很多,每每還都會給出簡單高效的……
但就算這樣,他所擁有的丹方也僅僅是一到五級而已。
這屬於很精妙的傳承,卻也有局限。
又可能是因為祭壇非常特殊,搜集過來的丹術顯然是出自多個流派的,還挑選出了精華。
所以就算是有局限,都已經是上上等的傳承了。
更何況,祭壇還能升級。
升級以後,應該還會帶來更多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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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丹師則還會更多種的情況。
召喚來丹爐的丹師們,大多都會附帶上一些丹方。
這些丹方包含所配的藥材、煉製的手法、需要的火候、每個過程的反應等等。
越是精妙的越詳細,越是普通的越粗糙。
而且,還會出現本身就殘缺了的丹方——比如隻有藥材沒有其他,或者乾脆連藥材數目都是殘缺的。
所以這些丹師們就不僅僅要研究自己的傳承了,還要從其他地方弄到丹術典籍還進行對照,或者求助於自身所在勢力,更多地學習前人留下的其他傳承。
要是某種丹方勢力裡沒有、外出也得不到,丹師還想鑽研,那就得靠自己來多次嘗試、進行補全。
也因此會出現一種頗有趣味的現象——
有多位丹師研究一個殘缺的丹方,然後他們各自補全,衍生出很多藥效相似的新丹方。
甚至還可能因為某位丹師妙手偶得,搞出來藥效截然相反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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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召喚到丹爐的丹師,伴生寶物還能帶來丹術的極其罕見。
於是他們更多也是自己找傳承等等。
有學習前人經驗的,也有很多時候要自己總結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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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以外,丹師們也未必完全按照傳承裡的指導行事,有些天賦絕佳的丹師也會在鑽研方子時想出更妥帖的,就成為了他自己的獨門手段了。
無數丹師得到傳承、自行領悟、補全傳承、再留下傳承……隨後傳承也會傳遞給後人。
時光流轉中,無數傳承因為種種緣故湮滅了,也有無數新的傳承湧現。
如此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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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講解丹術的時候,鐘采壓低了聲音。
“今天也有人煉製金鼎丹,手法跟我的有不同。”
“投入藥材的時機不對,雜質會變多。”
“看,隻有四顆下品。”
鄔少乾點了點頭,同樣小聲地說:“是不是在滴入草汁之後,濃縮程度也不夠?”
鐘采眼神一亮,誇讚道:“對!得多兩個呼吸時間最恰當。”
鄔少乾好奇道:“是他的傳承裡沒寫明白?”
鐘采琢磨著:“這個濃縮程度是看丹師自己把握的……”
鄔少乾懂了:“把握不準。”
鐘采點點頭。
很快,鐘采指了指一位黃衫少女的丹爐。
鄔少乾看過去,說:“喬家的丹師。”
鐘采說道:“她煉製的是春暉丹。”
鄔少乾:“療傷的丹藥?”
鐘采“嗯”了一聲,又說:“但藥性比芝雲丹差,藥材上也有很大的區彆。”
鄔少乾猜測道:“是普通丹方?”
鐘采笑道:“對!應該就是跟芝雲丹對比後,各方麵都是芝雲丹最佳,所以芝雲丹才被挑出來。除此以外,還有幾種療傷丹藥也在普通方子裡。”
說話間,他又指了幾個丹爐。
鄔少乾一一看過去,見到那些丹師取來的藥材大同小異。
鐘采明白他的意思,直接解釋道:“雷同的方子,多半就是一類丹方衍生而出的。”
鄔少乾表示理解,又問:“那這幾種療傷丹藥中,芝雲丹也是最難的?”
鐘采卻搖搖頭:“要是它也最難,挑出的方子就不會隻有這一個。”他補充道,“其他幾種的煉製難度也不同,有的隻比芝雲丹稍微簡單,有的差不多,有的難上幾倍。”
鄔少乾:“這春暉丹呢?”
鐘采說道:“是比較簡單的。”
兩人沒再打賭,而是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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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青今日也來了。
入場後,他初時沒見到鐘采夫夫倆,還以為他們沒來。
但仔細尋找過以後,邵青也是發現了人。
在角落裡。
邵青很懂,自然不會過去打擾。
而且他本身對煉丹興趣不大,昨日能堅持一整天,還是因為要跟鄔少乾夫夫倆結交。
現在看了沒多久,邵青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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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家丹師的區域。
喬素盯著擂台上的喬雯看。
今日喬雯上場,明天就是她上場。
在喬雯專心煉丹的時候,喬素覺得她的手法沒什麼問題,也就不著急,而往周圍看去。
喬素在找鐘采。
她是個挺倔強的人,儘管一打眼沒見著,卻還是堅持地挨個兒地方找。
終於,喬素看見了鄔少乾。
也看見了鐘采稍微漏出來一點的影像。
喬素有點遲疑。
她其實很想過去請教一番,可畢竟不熟,太冒昧了。
喬素沉默著,不時往那邊瞧瞧。
這一瞧之下,她就隱約發現,鄔少乾偶爾動唇說話是,口型似乎提起的是丹術相關的。
喬素仔細看了看。
還真是。
難道鄔少乾也是丹師?
但很快,喬素就自己否認了這個猜測。
丹師與尋常的修者是不同的,其出丹的次數多了,身上也會沾染著一些奇異的氣息。
這種氣息虛無縹緲,但一些精於鑽研的丹師可以感知到。
喬素感知過。
在鐘采的身上,這樣的氣息很明顯。
而鄔少乾……半點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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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素思忖著,不著痕跡地離開了。
然後,她很小心地坐到了鐘采和鄔少乾後麵。
喬素幾乎沒發出什麼動靜,就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擂台上的比鬥。
與此同時,她也聽到了一些前方兩人的細碎言語。
鐘采以正在比鬥的丹師們為例子,陸陸續續地在給鄔少乾講解。
很多東西,都是她沒聽說過的。
喬素暗暗有些羨慕。
她僅僅隻聽見了隻言片語,就能頗有所得。
這位鐘丹師也不知是什麼來曆,所掌握的傳承實在精細……
喬素正在內心感慨,忽然間,她神情一滯。
隻見前方的鐘采說了一會兒話,似乎是有點口乾舌燥。
鄔少乾就適時地取出一顆果子,塞進他的嘴裡。
果子多汁,大小合適。
鐘采三兩下嚼吃了。
喬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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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吃完一顆後,在鄔少乾手裡抓過來好幾顆,統統吃掉,就很解渴。
然後,他朝鄔少乾笑了笑,示意後麵。
鐘采已經發現了,後麵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個喬家女,好像在聽他們說話。
儘管對方沒發出什麼動靜,可氣息的變動很清晰——每次他說到什麼炮製藥材的技巧時,她的氣息就一會兒平靜一會兒動蕩的。
鄔少乾倒是沒留意。
畢竟喬素對他們沒有惡意,而他的注意力,都在鐘采的身上。
此刻,鄔少乾聽鐘采這麼說,眼裡帶著詢問——趕走?
鐘采一愣,笑著搖頭——倒也不必。
鄔少乾就知道鐘采無所謂對方也聽一聽講解了,也就沒做出什麼反應來。
不過,他心裡卻有打算。
回頭還是要再氪一些玄珠,召喚道兵。
多花點錢沒關係,多找幾個幫手更妥當。
之前的那些銅甲兵,也都培養到巔峰狀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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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確實不怎麼在意。
對於丹師來說,具體的丹方都是保密的,但很多技巧是可以交流的。
就算喬家女發現他的傳承精妙,也不可能搞什麼明麵上的強奪,偌大的一個喬家,還在爭取定品呢,那也太沒臉了。
更何況,在定品的這個階段裡,監督們還都看著呢。
於是,頂多就是喬家覺得他幾個方子不錯,想找他買下來。
……隻要價錢到位,買就買唄。
方子再好,放在不同丹師手裡也是不同的。
喬家壓根就搶不了他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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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素還真就隻是想多學點東西而已。
當然,她心裡是有點不好意思的,不過……
鐘丹師並沒有刻意隱藏的意思。
那麼她先不打擾他們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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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過去。
邵嶺上台,查驗今日煉丹情況,報出了三十個號牌的數目。
眾多丹師們神情各異,但凡是得到名額的,也是如釋重負。
一切都與昨日相同。
喬素眼見前麵兩人就要離開,連忙出聲道:“兩位留步!”
鐘采轉過頭去。
喬素察覺到,屬於無敵開光的強大氣息在一旁引而不發,似乎在觀測她的反應,隨時準備著。
她頓時有些緊張,幾乎是脫口而出。
“今日得了鐘丹師許多指點,我甚為感激,因此想略備薄酒,以表對兩位的謝意。”
喬素確實挺感激的——聽著聽著她也想得明白,她這麼近地偷聽,前麵兩人肯定可以發現的。結果直到最後都沒製止她,實在是一對厚道的夫夫。
於是她趕緊邀請,也是覺得這是個不錯的結交機會。
鐘采嘴角微抽,看了看天色。
這位喬家丹師,怎麼感覺挺憨的。
喬素也順著看了看天色,突然臉上發熱。
蛟鬥場內燈火通明,搞得她一時忘了,這已經是半夜過後。
人家夫夫恩愛的,誰有空來聽她的感激啊?!
喬素頓時尷尬在原地。
鐘采擺擺手,隨意說道:“也不是特意說給你聽的,喬姑娘不用在意,我們回去了。”
喬素張了張口,想多少再表達兩句感謝。
然而……
她眼睜睜看著鐘丹師跳上了他夫君的後背。
喬素閉嘴了。
·
回去的路上。
鐘采趴在鄔少乾的肩頭,有些好笑地說道:“這玉蛟城裡的風氣還挺不錯的,你說是因為定品才這樣,還是一直這樣?”
他和老鄔在城裡也住了好幾天,遇見過不少修者。
大多數感覺都還挺開朗。
之前老鄔守擂打敗了那麼多人,都沒感受到什麼很大的惡意。
那天一群修者想求丹的時候,表現也還行。
他倆還已經跟兩個頂級家族的人都有過交流了。
邵家的邵青、邵嶺,還有今日見到的喬家女,給他的觀感都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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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少乾穩穩當當地向前走,輕聲說道:“大概家風原本就不差。”
鐘采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兩人很默契,其實都在這時候,想起了琨雲城……和他們住過的、經過的一些城池。
鐘采的下巴砸了砸鄔少乾的肩頭,感歎地說道:“玉蛟城能這樣,還挺不容易的。”
城池越大,其實就越難管理。
他倆也算走過很多地方了,風氣最好的地方,除了前橋鎮,就是這玉蛟城了。
前橋鎮不過是個不大的鎮子,人口也少很多。
可玉蛟城卻是四級城。
鐘采撇撇嘴,說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的。”
鄔少乾知道鐘采是想起了北通城。
果然,鐘采嘲諷道:“一個戴家的所謂天才敢那麼陰毒,北通城裡也就是那家出了築宮吧,又是個直接定品的?比玉蛟城差遠了。”
鄔少乾托了托鐘采,溫和地說道:“北通城裡的確隻有一個頂級家族。”
鐘采冷哼一聲。
鄔少乾微微地笑了笑。
兩人其實都沒有把戴家放在眼裡了。
他們什麼時候召喚出銀甲兵,什麼時候就會直接解決掉戴嶸,與戴家的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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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院後,兩人洗洗上床。
他們已經換了話題。
鐘采靠著鄔少乾,商量道:“材料已經到位了,你說咱倆什麼時候開始升級?”
鄔少乾毫不猶豫:“你說了算。”
鐘采抻了抻身子,枕著胳膊,懶散地說:“我也在想呢。主要是升級的時候要融合,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時間。也不知融合後會變成什麼樣。”
“再過兩天我要參加總比,總比完了就是獸潮。”
“總比贏了有新丹方,我還挺有興趣的。而獸潮那玩意挺凶的,咱倆都沒經曆過,這次難得是在掌控內的,我覺得,咱倆應該參與,增加點經驗。”
唐烈知道的消息,自然都會告訴兩位主子。
兩人自然也就知道,定品的最後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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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少乾笑了笑:“要不然,先問問祭壇和點將台?”
鐘采一個激靈,翻身坐起來。
“對啊!先問問唄!”
鄔少乾將隔絕陣法激發,擋住一切可能掃蕩而來的魂念。
鐘采則將祭壇召喚出來。
鄔少乾也從道宮之內,釋放出點將台。
刹那間,兩座很相似的台子就擠在了房間裡。
挨得緊緊的。
兩人走上去,直接詢問。
“升級要花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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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兩種伴生寶物到達即將升級的門檻後,它們就可以傳遞出清晰的意念了。
都是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
鐘采和鄔少乾心裡都隱隱能夠察覺,它們並沒有真正的靈智,隻是單純地回答問題。
這樣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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