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鬱，塔台的燈光照亮了周圍的小片區域，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束。遠處的跑道燈火通明，像是一條光帶貫穿在夜色中。
透過塔台明亮的玻璃窗，俯瞰整個機場，是林梔也夜班時最喜歡的乾的事。
夜晚的飛機流量小，波道裡偶爾傳來機組的聲音，林梔也按部就班指揮他們的起降。
管製員的工作其實很枯燥，日複一日發著相似的指令。但是林梔也很喜歡，她說不清這份喜歡來源於哪裡。可能是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有機組的回應，讓她有一種自己被需要著的感覺。
天際泛起魚肚白，漫長的黑夜就要過去。林梔也活動了一下筋骨，趁著空閒喝了口熱水。
身為見習管製，她的心態其實要更輕鬆一些，因為有師父站在身後，無形中就給了她很多支持。雖然孟淮大多數時間都很相信她，並不會插話。
耳機中忽而傳來一陣清朗磁性的男聲，有些失真，可林梔也還是第一時間就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塔台你好，南航2018，05號盲降。”
她不自覺帶上笑意“南航2018，甬城塔台，繼續進近，05號，修正海壓1010。”
這是程遲予在知道林梔也身份後，兩人第一次在波道裡相遇。
他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而後複誦，聲音聽不出任何異常。
此時機場上空薄霧籠罩，能見度很低，程遲予選擇盲降。所謂盲降，其實是儀表著陸係統的俗稱，由係統引導飛機精密進近和著陸。
片刻後，林梔也繼續給出指令“南航2018，地麵風100度，3m/s，可以落地05號。”
程遲予複誦“可以落地，05號，南航2018。”
林梔也看著窗外的那架波音737出現在跑道儘頭，隨著高度與速度的不斷降低，而後平穩落地“南航2018，右轉脫離。”
飛機成功脫離跑道，林梔也繼續指示“南航2018，右轉a，聯係地麵121.7。”
“右轉a，121.7，再見，南航2018。”
“期待下次再見，程機長。”
切換頻道前，波道裡傳來極輕的一聲道彆。不同於方才的冷靜專業，倒有些溫柔繾綣的意味在裡麵。
副駕自然也聽見了，有些八卦地看向這位高嶺之花般的程機長。企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些端倪，可程遲予卻依舊神色淡淡，讓人看不出情緒。
林梔也心滿意足地從席位上起來，與師兄小吳交班。
本就愉悅的心情因遇見了程遲予而變得更加雀躍，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
小吳同樣有些八卦，他可清楚地聽見了林梔也熟稔地同南航的明星機長打招呼，又看到她臉上不同尋常的明媚笑容，頗有些不可思議“你什麼時候和程機長這麼熟了？”
他故作學著林梔也的語氣“期待下次再見，可從來沒聽你對彆人語氣這麼溫柔過。”
小吳算是她的直係師兄，同為孟淮的徒弟，關係較為親近。林梔也性格雖冷，卻是分人。她身上有一種距離感，就好像有一層無形的冰牆將她與外界隔開。言語不多，表情也總是淡淡的，也難怪有了冰美人的稱號。
可麵對親近人時，那層冰牆就會悄然融化，整個人都變得柔軟起來。彆人對她好一分，她就以萬分回報。
林梔也故作神秘，笑著不出聲，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孟淮不讚同地看了眼小吳“就你會八卦，淨瞎打聽。”
小吳撇了撇嘴，早就知道師父的偏心，他還是老老實實閉嘴吧。
“馬上就要參加放單考試了，準備得怎麼樣？”孟淮對上林梔也就和藹許多。
放單考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對見習管製員學習成果的綜合檢驗。隻有通過了考試，林梔也才能離開師父的羽翼，和管製大廳內的其他人一樣，擁有獨立管製權。
這同樣意味著肩膀上更沉重的責任。
林梔也笑了笑，她對自己的業務能力從來都有十足的信心。更何況孟淮為了多鍛煉她，早早讓她上了席位，教了她良多。
“應該沒什麼問題。”
“不要太緊張，你的能力沒問題的。”孟淮拍了拍徒弟的肩膀，溫聲安慰。他對林梔也一向很有信心，可也怕她壓力過大，反而發揮得不好。
“小也能有什麼問題呀，她可是咱們管製中心見習時間最短的。腦子和電腦似的，多線程同時工作，就沒見過她出錯。”小吳在一旁感歎道。
這話是真心佩服，他見習時各種小問題層出不窮，心理差點就承受不住。可林梔也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從上了席位開始，那運籌帷幄的模樣，冷靜又專注，就像是天生為管製這個崗位而生。
“師兄，你就彆折煞我了。”再有信心的人被這麼誇也受不住，林梔也連忙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