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霞把爐子的風門打開，鋁壺裡的水很快燒開了。給家人倒了熱水，她坐回母親的身邊。
方淑芬左手拉著大女兒，右手拉著小女兒，左看看，右看看，心裡實在是憐愛、喜愛。
趙永水見這娘仨個總有說不完的話，自己一個大老爺們總是插嘴也不好。他就站起身，從單人床底下拽出行軍床。
把行軍床搬到裡屋，趙霞幫著支好。再找來被褥鋪在行軍床上，趙霞對父親說：“您就將就幾天。”
趙永水坐在鋼絲彈簧編成的行軍床上顛了顛，還不在意地笑了：“傳說中的‘席夢思’也就是這樣吧？”
席夢思，是當時的人們，稱呼鋼絲彈簧床墊的叫法。那是高檔床具，是時髦又有錢人才能享受得到的。
看著趙永水得意的神情，走來查看的方淑芬又笑個不停：“你看你爸，還真有一副知足者常樂的樣子。”
一家人說笑幾句，趙永水就站起來去洗漱。
趙玥要去廁所，趙霞趕緊幫她把棉服穿好，領著她去胡同裡的公共廁所去方便。
冬天入夜的胡同裡，很是冷清。白色的路燈光亮，呆滯地照著路燈杆子周邊的一團。
“大姐，你搬到這裡多久了？”趙玥從廁所出來，隨口問著。
“我才搬來四五個月。”趙霞站在胡同裡，給小妹抬手指了一下，“這幾個院子，住的都是軍人和軍屬。不過，”
說著，她為趙玥把衣領拉緊，再邊走邊說著，“可能過不來幾年，這裡還是要騰退出來的。”
眼神裡帶著向往，趙霞仰頭看了看路燈，再笑著對趙玥說：“以後我們醫院也要該宿舍樓。到那時，咱們住著就方便多了。起碼不用天冷天熱地跑到外麵來上廁所。”
趙玥當然知道，胡同裡的居民，上廁所的確不方便。但這個不方便，並不影響居住在鬨中取靜的，四合院裡的舒暢心情。
況且，真有條件的話，還可以進行上下水的改造，就可以在院子裡修建化糞池，自蓋衛生間。那樣的話，也就不用跑出來上廁所了。
她站住腳，望著胡同的儘頭。此時的什刹海，肯定是暗黑一片。也正因此，記憶中美好的景象，就不斷浮現出來。
“怎麼了，玥玥？”趙霞見小妹不動身，就詫異地問。
“大姐，你相信我，我說的是真話。”趙玥站得筆直，眼睛緊盯著大姐的眼睛。
十一歲的小妹，個子也就到自己的肩頭。可她此時因為神色異常鎮定，趙霞隻覺得小妹已經成年了。
“你想說什麼？”趙霞再問她。
“我要買下那個四合院！”趙玥用極為平和的語氣說著，但於趙霞聽來，不啻於晴天霹靂。
看看那座小院，再看回小妹，趙霞驚訝得嘴都合不上。稍後，她再俯身對小妹說：“玥玥，你還小。這邊的風景、居住環境是很好，可是，可你並不知道那座院子有多值錢。咱們，咱們買不起的。”
“可以的。”趙玥再看了看那座小院的院門，就不發一言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