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說了什麼嗎?”
“我什麼都沒說。”
安知真的雙手垂落下來,靠在椅背上的脊背往下挪動了半寸。平日裡姿態優雅的她,這一刻看起來懶洋洋的,有些沒形象,大概是真的累了。
“辛苦了。”
岑冬生在她身邊坐下,雙手抱著膝蓋,望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六天之前,它落下後就再沒有升上來。
已經快一周沒有出現的黎明時分,想想還有點懷念。
“欸……我有什麼好辛苦的?”安知真的聲音從毛巾底下悶悶地透出來,“辛苦的是你吧?一直在忙著對付樓裡的鬼怪,想辦法讓大家一起出去。”
不是“大家”,是“我和你”兩個人。
但這個時候,這種話已經沒必要再重複,彼此心知肚明。他隻是平淡地說道。
“心急了嗎?我的運氣確實不太好,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核心’的位置。不過,未探索過的區域已經所剩無幾,想來明天就能……”
“我不著急。”
安知真拿下毛巾,認真地看著他。
“就算超過一周也沒關係,我會和大家說明的。但真正有危險的人是你,雖然很不甘心,但在這件事上我幫不上忙……你一個人,一定要當心,不要太拚命。”
岑冬生沉默了一下,微微點頭。
“嗯,我知道。”
*
時值深夜。
安知真抬手看了一下腕表,她的表情中充滿憂慮。
按照前幾天的慣例,一般說到了這個點,冬生他肯定早就回到營地,準備休息了。
可是今天,他晚了好幾個小時還沒回來……
早上兩人的對話,再一次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未探索過的區域已經所剩無幾,想來明天就能……”他是這樣說的。
該不會是因為馬上就要到第七天了,為了完成“一周之約”,所以冬生他才決定不休息,打算一口氣把剩下的區域全部推進完?
“真是的,我不是和他說了‘不要太拚命,一定要當心’了嗎……?”
安知真喃喃自語。
可不管如何急切、如何焦慮,隻有這件事,她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幫上忙的。
她更不可能回到樓裡去找他。萬一遇上鬼怪,“身為普通人”的她隻會成為冬生的累贅。
女人在營地內原地踱步了好幾圈。在歎了口氣後,她隻能無奈地回到自己的帳篷裡去。
……
這一幕恰巧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蹲在角落裡的鄧榮彈掉手中的煙蒂,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後,朝著營地走去。
“你去做什麼?”
一旁的孔銀蓮冷漠地詢問道。
“你找到‘核心’了嗎?”他笑了笑,反問道。
“找到了。我有九成把握,‘核心’就是我們想找的‘那件東西’。”
“那就好,看來我們還是要領先一步。畢竟有你的‘飛天蠱’在嘛。”
鄧榮說道。
“不過,既然找到東西了,就得想辦法解決那個岑冬生的問題了。我們總不能放著風險不管。”
“所以?”
“所以,我打算給這邊加塊籌碼——比方說,‘一個人質’。”
男人咧開嘴角,他的嘴部有一瞬間變得尖銳凸起,就像鳥喙。
“你應該注意到了吧?那個人和那位安醫生的關係很親密,兩人總是避開彆人湊在一塊兒。我和人打聽過了,兩人不是親人,那男的兩個月前才剛搬進來……所以,我猜他們倆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正在搞曖昧呢。”
儘管是卑劣的手段,但身為他同伴的孔銀蓮顯然並不在意。她在乎的是彆的事。
“隻是這樣嗎?”
“哈哈,要是時間來得及,我可能也想做點彆的……銀蓮,你可彆放在心上啊。”
“惡心。”孔銀蓮寒聲道,“你和文濤兩個人天天鬼混,我不在乎。但要是你因為管不住自己誤了事,對計劃產生影響,我就殺了你。”
“哎喲,真可怕。”
鄧榮擺了擺手,轉身朝著目的地走去。
……
“安醫生,安醫生,我來找你了。”
站在帳篷外麵,鄧榮笑眯眯地說道。
他毫不意外地聽到了詫異的驚呼聲,和女人充滿警惕的回答。
“時間太晚了,鄧先生,有事明天早上再說吧。”
“哎呀,那可不行,我這邊可是有很~緊急的事……”
鄧榮正打算拉開簾布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彆人的聲音。
“你想做什麼?那裡是安醫生的帳篷!”
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朝他靠近,試圖阻止。
鄧榮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來。
“吵死了。”他甩了甩手,“老子做什麼,和你們有關係嗎?”
男人的舉動看似隨意,然而在他手掌揮出的刹那,一股驚人的氣流呼嘯成形,朝著不遠處飛射而去。
前來阻止的住戶慘叫一聲,整個人往後跌倒,胸口鮮血四濺。
那無形無質的空氣經他之手,竟鋒利得宛如刀片!
這時,營地裡被驚動的其他人也都出來了,看到這一幕後,全都嚇得僵在原地,不敢動作。
鄧榮輕哼一聲。他的臉上再度恢複笑容,轉頭朝著帳篷裡說道:
“安醫生,安小姐,你的那位小弟弟現在不在吧?正好,我怕他誤會,還是先讓我們兩人好好交流吧。”
他想要邁入那個帳篷——誰都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然而一時間竟沒有人敢上前阻止,畢竟前一個試圖當英雄的人,下場就在眼前。
……
鄧榮的笑容越發肆意,一把扯開帳篷的簾布。
但映入眼簾的不是想象中麵帶驚惶的女人,而是——
呼嘯而來的拳頭。
大到不可思議的拳,裹挾著恐怖的力道,倒映在鄧榮的瞳孔中,仿佛一輛當麵疾馳而來的列車。
他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這記重拳就像一枚出膛的炮彈,毫不留情地撞向男人的胸口。
“哢嚓。”
周圍的時間恍若變慢了,他清晰地聽到了,體內骨骼破裂的清脆裂響。
帳篷中埋伏著的青年緩緩站起身。
昏黃的光亮自對方背後打來,高大強壯的身軀在鄧榮的麵龐上投落陰影,逼得他不得不仰視。
在那一刻,鄧榮看到的是青年黑發之下,冷漠如鐵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