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成了……嗎?
岑冬生握住欄杆,他閉上眼睛,感受著迎麵而來的風。
此刻萬裡無雲,高懸穹頂的太陽放射萬丈光,他卻仿佛能空氣中中嗅到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味道。
柳曉川的確踩中了那扇門。隻是,這鬼屋內部相當於異世界,其規律之錯綜複雜、千變萬化,即便放眼未來,都很難說已被人們掌控。
如今這變化究竟是好是壞,還很難說……
想到這裡,他走回教室,對那個女生說:
“你先離開這裡。”
“哥,我……”
“我送你走。”
*
同一時間,肖麗婷、杜常龍和王威這兩男一女,正在另一間教室裡休息。
“你忍著點啊,我把你掰回來。”
臉上抱著紗布的杜常龍抓住王威的一邊手臂,後者麵色蒼白,還在不斷倒吸冷氣。
“準備好了嗎?我要動手了。”
“你,你還是彆提醒我了,直接來吧……”王威苦著臉回答。
“不用去醫院嗎?”肖麗婷在一旁問道。
“去啥醫院?”杜常龍沒好氣地回答,“我這樣回去,還要被家裡人罵。想想還是算了,在這裡呆一會兒吧,順便找找線索。校醫室裡的東西我們都能用,都是些皮肉傷,沒大礙的。”
王威雖然沒有說話,但看他的臉色,明顯是一樣的想法。
而且比起小少爺,他這個做跟班可能要更慘。他們倆的關係,兩邊家裡人都知道,某種意義上相當於主傭,他沒儘到責任害得杜常龍受傷,肯定免不了挨罵。
至於那位罪魁禍首,他們心中不是沒有憤恨,但彼此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就算是腦子不好使,又容易熱血上頭的年輕人們都能深刻意識到這一點——
就像去山上野營不幸遇到了老虎或者棕熊,正常人唯一的念頭就是見到了遠遠躲開,而不是去報複、去在這種場合顯能耐。
那位青年,用短短數秒鐘所帶來的刻骨銘心的疼痛,讓他們牢牢記住了這一點。
“……感覺那人還算是留手了。”
就像杜常龍自己說的,都是皮肉傷。
誰都不懷疑那人有著把他們脖子擰下來、或是揍到半身不遂的能力,但對方沒有那樣做,就連朝杜常龍臉上揍的那一拳,也隻是留下了淤青,仿佛是在說“不屑與小孩子計較”。
“啊!”
王威慘叫了一聲,捂著胳膊坐下了。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勁,悶悶地說道。
“……那人根本不是人,更像是妖怪。”
看剩下兩人的表情,顯然深以為然。
“對了,關於那個女的。”
杜常龍這時候想起來,要不是肖麗婷突然說要教訓那個女生,那男的可能也不會來湊熱鬨,於是語氣裡多少帶點埋怨。
“你還真欺負過她?”
他完全忘記是自己先被驚到,然後動的手了。
“沒有啊……”
肖麗婷的表情有些尷尬。
“嗯,應該算不上欺負吧?就是有次在花壇邊上和人聊天的時候,看到她就在附近走來走去,身上又臟兮兮的,我還以為沾了什麼呢,怕她靠近……當時正好有水管在旁邊,我就拿起來澆了她一下。”
那時候,她和她的朋友都在哈哈大笑,誰都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問題。
“這種程度不算欺負吧……我們平常都是繞著她走的。”
“這種瘋子,還是彆靠近了。唉,真不知道她是怎麼進這所學校的……”
“每個學校都有這種人了,我以前初中還有個智障呢,天天不上課挖泥巴玩。”
夏日炎炎,曬得人皮膚發燙,他們暫時不想出去,就一直待在陰涼處休息。
伴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濃烈的暑氣似乎散去了點。
杜常龍打了個哈欠,突然覺得困意上湧。
“算了,我休息一會兒,待會兒記得叫我。等日頭沒那麼猛了,我們再出去。”
“好。”
“你睡吧。”
他趴在課桌上,漸漸陷入了夢鄉。
……
皮膚上有涼涼的感覺,又有些發癢,就像整理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角落裡的蜘蛛網。
一絲陰冷,仿佛要鑽入人的骨髓裡。
耳畔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有人在竊竊私語,又像是有人拖著鞋子在走廊上行走。
杜常龍皺了皺眉,本能感受到了一絲不舒服,他慢慢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昏沉沉的教室。近在咫尺的書本,水杯,全都籠罩上了一層暗影般的陰翳。
他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睡眼惺忪,沒看清楚的緣故……
直到他睜大眼睛,卻發現自己依然身處在一片黑暗之中。
“怎、怎麼回事?”
杜常龍這下驚醒了,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瞪大眼睛,環顧四周。
“這都幾點?我一覺睡到晚上了?你們倆為什麼不叫醒我——”
話說到一半,杜常龍突然停住嘴。
他發現教室裡空蕩蕩,沒有一人。
肖麗婷、王威,他們全都不在。
“怎麼了?我,我這是……”
杜常龍扶著額頭,覺得自己腦袋還是昏昏漲漲的,於是使勁甩了甩頭。
“他們倆這是去哪兒了?為什麼不把我叫起來……”
他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兩步,還差點被課桌腿絆倒。
就在這時,他突然又聽見了窸窣的聲音,似乎是有人躲在牆角竊笑。
“是誰?!”
杜常龍猛地扭過頭去,卻發現角落裡什麼都沒有。
他記得自己睡著的時候,迷迷糊糊地好像聽到過類似的聲音。
除此以外,杜常龍還聽到了彆的聲音,是來自走廊外麵的彆的班級教室。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
翻來覆去的文言文,就像念經似的。
“這是在背課文?可是……”
杜常龍的額頭上冒出冷汗。
今天是周末,而且學校還被封了……天色那麼晚,到底是誰在背書?
“……好多人啊。”
他仔細聽了一會兒,發現那背誦的聲音還不是一個兩個人能發出來的,就感覺有好幾個班級的人都聚在一起背書,是幾十上百個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時間情景完全不對,他可能以為自己正在上早自習,但現在,他隻覺得詭異……
杜常龍站在原地,一陣寒意湧上心頭。
他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往前邁出一步。
“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現在是幾點?我……這是在哪裡?”
腦海裡一片混亂。
他慢慢扭頭,望向窗戶。
教室外,就是走廊。
窗外的天色是一片濃鬱、壓抑的黑,時不時有悶雷般的響聲在上空滾動,像是隨時可能下起滂沱暴雨。
一道熾烈的白光驟然亮起。
照亮了杜常龍透著恐懼的蒼白臉龐,照亮了昏沉的走廊。
一個個四肢狹長、體態扭曲的漆黑人影,幾乎擠滿了整條走廊。它們簇擁著趴在窗戶玻璃上,直勾勾地盯著教室裡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