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麼回事……”
看著那棵空空如也的大樹底下,又看了看跟在身後背對著自己的老太太,宋雨棠的視線在二者之間打轉,隻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明明中間隔了十幾米的距離,還有鐵鏈攔著;可這一眨眼的功夫,她便跨過了所有阻礙……
這……是不是有點奇怪?
周圍的森林一下子安靜下來。
“老人”沒有再發出那種細碎的咕噥,隻是這一刻的無聲,更讓她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此時的宋雨棠尚且是個對另一個世界懵懂未知的普通人,但人趨利避害、察覺異樣的本領卻是天生的。
她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而就在她邁開長腿的瞬間——
背後傳來的窸窣聲響,一下子放大了。
有什麼東西……正在朝自己撲過來!
她隻覺得腦後有一陣腥臭陰風襲來,汗毛倒豎的同時,脊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關鍵時刻,宋雨棠展現出了超出常人一等的反應力,她在千鈞一發之際以靈活敏捷的姿態朝前一撲,在地上打了個滾。
背後傳來沉悶的聲響,是之前聽到過的異聲。
如果她此刻轉頭,就會發現那個剛剛背對著自己的身影,就像腳底裝了彈簧般從幾米遠的地方跳了過來;
“她”雙手撐地,乾瘦的身體弓起,嘴裡發出“咕咚”聲,雜亂乾枯的白發下,掩蓋著神色猙獰的非人麵龐;嘴部凸起,齙牙露在外頭。
那根本不是什麼老太太,而是一頭宛如猿猴般齜牙咧嘴的野獸!
當然,這一刻的宋雨棠不可能敢回頭,她在翻滾起身後,毫不猶豫地繼續朝前奔跑。
一邊跑,一邊還能聽見“有東西”在身後緊追不舍,腳踩在落葉上的聲音匆匆靠近,像是在被一頭饑餓的野獸追趕,不似人的古怪吼叫更是讓人心中發慌。
最詭異的是,宋雨棠覺得自己身後的“東西”……像是會飛,聲音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在樹木與地麵間來回穿梭。
那究竟是人是鬼?!
她不知道答案,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狂奔。
……
天……暗得好快。
明明剛才還能見到陽光,這一會兒功夫過去,稍微離遠點的密林深處都看不見了,隻留下一片黑黢黢的陰影。
背後的腳步聲始終不肯放過她,女孩隻能繼續往上方奔跑。
跑著跑著,宋雨棠很快發現了又一個異常,那就是腳下這條路,實在長過頭了。
她隻是為了撿點柴火,散散心,本就沒有深入這片森林;從自己紮營的地方到林子的入口,一共就不到十分鐘的路程。
可無論她如何奔跑,卻始終看不到入口的方向,更不用說山頂處的風景。
是體感時間出了差錯嗎?感覺過去了很久,實際上還不到幾分鐘?
宋雨棠的呼吸漸漸變得沉重起來,頭腦昏沉,她隻是機械擺動著手臂和雙腳,不敢有片刻停留,舌尖上漸漸泛起了苦味。
頭上無星無月,前方淹沒在黑暗之中的山路仿佛永無止儘,讓她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就像身處在一座由遮天蔽日的高大樹木所組成的迷宮之中,宋雨棠懷疑自己是否永遠出不去。
耳畔隻剩下“砰砰”的心跳與激烈的喘息聲。糟糕的是,即使在這種情況下,背後怪物的聲音仍然緊追不舍。
到底發生了什麼?她身後的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宋雨棠根本來不及去思考。
這才一眨眼的功夫,乾坤顛倒,自己仿佛已不在人間……
就在這時,她看見前方的森林裡有幾道明晃晃的光柱筆直地射出來,在遠方搖曳閃爍。
“看到它了!”
“快抓住!快抓住!”
“彆讓它逃了!”
宋雨棠聽到了人們的呼喊聲,前方有腳步聲紛至遝來,樹木縫隙之間影影綽綽,其中一道光柱掃到了她的眼睛,讓她下意識地緊閉。
“砰!”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背後突然炸響,宋雨棠想起了小時候玩過的鞭炮,但威力卻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嚇了一跳,差點摔倒,踉蹌著扶住前方的樹木維持身體平衡,宋雨棠猛地轉身往回望去。
一個佝僂瘦弱,頭發花白的影子——那正是原本緊緊跟隨在她身後的怪物,這會兒卻撲倒在地,手腳顫抖著,往前蠕動爬行,發出淒厲的哀嚎,一道淡淡的硝煙從它不遠處的地麵上消散。
起初周圍天光暗淡,宋雨棠真的看岔了,包括逃跑前留下的印象,讓她真的以為那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但實際並非如此。
她冷靜下來,定睛觀察,發現那其實是一隻猿猴。
手腳蜷曲,頭上有一撮雜亂的白發,嘴部凸起,有明顯的齙牙。和它的同類相比,它身上的毛發生長頗為怪異,是一層淺淺的絨毛,且身上居然還穿著衣服,簡直是“沐猴而冠”這個詞的顯現。
再加之佝僂乾瘦的體型,遠遠一瞧還真以為是個老太太。
怪不得,怪不得剛剛逃跑的時候,總覺得身後追著她的東西一會兒上、一會兒下,那是猿猴在樹木的高低錯落間攀爬、縱越,天生的本事。
“這到底……什麼鬼?這山上……還有猴子?”
女孩扶著旁邊的高大樹木,一邊努力讓自己冷靜思考,一邊平緩著自己的呼吸。
腎上腺素高速分泌所帶來的興奮感過後,她渾身肌肉都在因過度運動所帶來的負荷而酸疼。
猴子又往前爬了幾步,它那雙瞳孔是血紅色的,死死盯著宋雨棠,有著人性化的惡毒和殘忍。
她不自覺往後倒退一步,正準備再拉開一段距離的時候,從林子裡衝出來好幾個男人。
他們有的拿著獵槍,有的拿著柴刀,有的拿著鐵楸,圍到了猴子附近。
“砰!”
鐵楸抬起又落下,狠狠砸在了白毛猴子的腦袋上,這一下用力極猛,直接將顱骨敲得凹陷下去。
猿猴發出淒厲的吼叫,但隨之而來的是如雨點般落下的鐵楸和柴刀,“砰砰砰”砸落、砍落在它身上,一時間血肉橫飛,場麵慘不忍睹。
猴子很快就不叫了。
宋雨棠屏住呼吸,就算明知那猴子是剛才追趕自己的野獸,眼前這殘忍的一幕,還是驚得她說不出話。
“這位小姐,已經沒事了。”
她聽見有人對自己說。
宋雨棠抬起頭,看到那群人中走來一個男人。
他穿著中山裝,頭頂戴著軟帽,手裡抓著一把獵槍。
明晃晃的手電筒燈光從背後照過來,照亮了對方蒼白的臉。看起來五六十歲的年紀,臉上堆滿皺紋,咧開嘴的時候,露出歪斜泛黃的牙齒。
“已經沒事了。”
他又重複了一遍。
宋雨棠沒有說話,目光警惕地打量著對方。
這個男人身上的打扮,讓她感覺像是從四五十年前穿越過來的。
“已經沒事了,小姐。”
男人往她的方向靠近一步。
“天色晚了,去我們村子吧。”
“……村子?”
宋雨棠的聲音有些沙啞。
她想起來,附近是有個村子,好像是叫……“石溝村”?
“對,來我們村子,我們會招待你的。這林子裡有野獸,你一個小姑娘,獨自一人太危險了。”
他說話的時候,背後的“砰砰砰”的聲音停下了,那頭白毛猴子已經被砸成了肉醬,男人們終於停下了動作,朝著這邊投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