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翠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親眼看見渾身金光閃閃的禮帽男身上的氣勢暴漲了一大截。女人不知道這是所謂的“神打之術”,能消耗自身潛力召喚神靈附身——她隻知道,如果對方進攻酒吧時就展現出這份力量,她可能早就放棄抵抗了。
但這人的氣勢僅僅威風了一瞬,突然就僵住不動了;緊接著那位青年暴起,他單手揮舞著電線杆,將禮帽男砸到地上。
男人的腦袋被砸入脖腔,雙眼翻白,似是失去了意識;但詭異的是他的身體卻還在繼續活動,就像除去頭腦之外,此人的身軀之上寄宿著另一個“意識”,且擁有比人類更強大的戰鬥本能。
再一次被電線杆打飛出去十幾米遠,落在地上的禮帽男一個鷂子翻身,站穩腳步,雙手張開,試圖接住青年的攻勢。
但對手的速度與力度遠超他的想象。
“轟!”
水泥柱從上而下劈落,將禮帽男砸入地裡,而柱體本身則在二者相撞時產生的巨大的反震作用下斷成數截。
青年隨手將“武器”扔開,一躍而起,雙手抱拳下砸。
神明附體狀態下的禮帽男試圖躲避,但他剛動念頭,猛烈的精神風暴席卷而來,再度陷入大腦空白的狀態,身體仍憑本能雙手上抬,試圖擋住這一擊。
“咚!”
他的確勉強擋住了,渾身骨骼都在劇烈的衝擊下吱嘎作響;雄渾的真炁自上而下封鎖住他的行動,使得男人就像一頭被封進金缽裡的妖魔,又有鼓槌在外頭狂敲猛砸,洶湧的力道在這狹窄空間內來回亂撞,腦子要搖成一鍋漿糊。
“轟轟轟——”
岑冬生的進攻沒有就此結束,他居高臨下、雙腳離地,拳掌化作一團幻影不斷劈落,就像工地上的打樁機,將對手一點點砸入地底。
禮帽男腳邊的凹陷越來越深,雙腳從地麵到踩地寸許,再到半條腿都已經埋入土中;他體內寄宿的“神明”試圖反抗,但根本無法擺脫這狂猛的節奏,隻能憋屈挨打。
裂紋不斷擴張,直到將整條路麵覆蓋,大地似海麵波浪般起伏,道路附近的建築物搖搖晃晃,仿佛在承受一場八級地震。
禮帽男身上的金光一點點黯淡,肌肉骨骼一點點萎縮,神明之力一點點消失在空氣中……
……
對方使用出第三項咒禁的時候,岑冬生總算認出了這個人。
他之前在心底評價過,如果這人沒有隕落,未來起碼是甲等咒禁師;而現在他得承認,是自己小看對方了。
禮帽男未來的成就,完全可以稱為一方豪傑,他是地位高於一般甲等的神通術士,有著“神打王五”的赫赫威名,岑冬生這種處於對麵陣營的大頭兵都聽說過這位大人物。
所謂“神打之術”,究其原理,是需要開壇作法、獻祭供品,拜祭神明或武藝超群的武魂,請之附身的民間法術。
神打本身並非很高層次的功夫,而是一項師父傳授給徒弟用來護身的保命法,入門粗淺,一旦利用不當十分凶險,輕則自損心神,重則身死敗亡;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這種術法會消耗人的潛力,對未來修行大為不利。
但王五卻另有蹊徑,不但將自身原本隻有乙等級彆的神打之術升華到了甲等,更是開創了一條前無古人之路。
傳統的神打之術,往往是請關公大聖之類的有名神仙,或是請祖師分靈下凡;而王五彆出心裁,利用此術請到了萬仙朝會的盟主——降靈王本尊。
相比起虛無縹緲的香火之神,“祖”級咒禁師堪稱真正意義上的人間之神。以此形象為基礎,神打發揮出來的功效遠超前人。
那時的王五相當於擁有一小部分降靈王力量的分身,靠這手壓箱底的本事,闖出了偌大名堂。
但未來尚未來。
降靈王還不是降靈王,王五還隻是個乙等咒禁師,無論如何掙紮,都隻有被某位前無名小卒暴揍的結局。
這條信息當下的最大價值,就是讓岑冬生心底平添了幾分快感,總覺得拳頭揍上去都變得更有手感了。
——不愧是“神打王五”,打起來真的梆硬,不像一般人那麼容易壞,又不會還手,揍起來跟敲地鼠似的,很爽。
一邊想著無所謂的事情,他一邊重拳連捶,直到把對方砸到脖子埋入地麵為止,對方隻露出個腦袋,氣息微弱,動彈不得。
“……沒氣了?”
岑冬生未儘全力,這會兒及時收手,蹲下來敲了敲王五的腦袋,跟敲西瓜似的發出“咚咚”的響聲。
對方眼睛緊閉,渾身金光黯淡,那一縷飄渺的神明香火,被青年揍得消散在空氣之中。
沒有“神明附體”,再打下去就真死了,那未免有點可惜,此人有做俘虜的價值,還是交給知真姐處理。
想到這兒,他又將對方像拔蘿卜似的從地裡連泥帶土地拔出來,隨手丟在一旁。
他與王五此前不認識,不管前世今生都不算是同一個陣營,雖然把人揍得很慘,但心中毫無負罪感。
……
郭翠娥隻是看著。身為旁觀者的她,這一刻幾乎要對自己身為咒禁師的能力失去信心。
她從未目睹高等級咒禁師全力施為的場麵。
女人
環顧四周,映入眼簾的是破碎的路麵、搖搖欲墜的房屋,整個街區都像是被地震與龍卷風等自然災害襲擊過……
在她眼中,岑冬生與王五其說是“人”,更像是兩頭披著人皮胡鬨的怪獸,雖說一方完全占據了主動權,但另一方被揍得如此淒慘卻還能活下來,同樣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未來的郭翠娥會成為甲等咒禁師;但在這個時代,她離這一目標很遙遠,缺乏相應的知識,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的想象力——
事實上,世界上絕大部分咒禁師的視野,都與她類似,是在局勢不斷升級的變故和災難中擴張開來的;“第一次浪潮”中的靈氣複蘇現象,其實是一個不斷加速的過程。
總之,女人本來還打著趁機離開的主意,現在則趕緊丟掉念頭,連躲都不敢躲,乖乖站在原地,等著對方把那人揍到漏氣為止。
數分鐘後,一輛黑色越野車趕到現場。
車窗搖下來,岑冬生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於是他將兩個俘虜拎上車,轉過頭來對郭翠娥說道:
“上車吧。”
……
女人深吸一口氣,心中惴惴不安。
她有自己的秘密,這會兒卻沒功夫去處理。
既然外來入侵者已經被打倒了,酒吧裡還有自己的屬下在,希望不會有事……她沒有選擇權,隻能聽話地坐上這輛車。
*
“開車的這位是我的同事。”
“不敢當,岑先生……是我們的上級。”
孔銀蓮可沒膽子和岑冬生平起平坐。
但另一方麵,她清楚老板沒有給自己的情人安排好位置——或者說,是壓根沒考慮過要給這個男人一個位置。
對老板而言,岑冬生是特彆的,超脫她的管轄體係範圍內。
孔銀蓮不敢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入,將注意力放在俘虜們上。
不過原本隻是想轉移話題的她,注意到這倆的狀況後,不免有幾份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