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真姐……不在這裡。
在注意到這個事實的瞬間,岑冬生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姐姐之前說過要等在這裡陪他,她在一般情況下不會食言;況且他在擂台上打架所耗費的時間並不長,加起來不超過半小時……
就這麼點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就算真是突發事件、是亟待解決的問題,按照知真姐的性格,起碼會留個訊息。
而且,在知真姐朝他坦誠說明《天魁權首》可用來製作替身之後,岑冬生對姐姐大人如今的工作狀態有了一定了解,一般問題完全可以交由替身完成。
啊……
想到這裡,岑冬生幾乎已經確認自己的猜測了。
——這座城市裡發生了一件大事,需要知真姐親自去解決。
換而言之,對手隻有可能是特等咒禁師;
以及,如今的天海市不可能再蹦出另一個不知名的特等了,所以……
大概率是安知真與伊清顏的矛盾,再一次爆發了。
“怎麼會這樣……”
岑冬生扶住自己的額頭,感到一陣頭疼,胃部適宜地傳來抽搐感。
是的,關於這兩人的爭執與戰鬥,他的確成功阻止過一次,但矛盾並未消失,隻是隱沒在了二人僵硬的關係下,就像冰山底下的火山……
他對姐姐大人和清顏妹妹和平共處已不做任何幻象,最近正想方設法拉開兩人的距離,還一直刻意盯著;結果這才一會兒沒看緊,兩人就打起來了。
青年隻覺得無奈。他愈發覺得,一個事情如果有變糟的可能性,那它大概率就會真的變得更糟。
命運之河湍流不息,他不過是偶爾冒出腦袋,幸運瞥見了河流的流向;但當他再度沒入河水中時,仍有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行吧,我得上了。”
岑冬生抬起手搓揉著自己的臉頰,他畢竟不是過去的自己,將些許抱怨甩在腦海,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前方的是戰場。
之前在石樓山的時候,他是在鬼屋內確認了情況,所以才急匆匆跑出來;這回他又在英魂擂台裡待了好一會兒……
說不定等岑冬生過去了,架都已經打完了。
所以,得儘快。
“她們現在會在哪裡?”
岑冬生回憶了一下,伊清顏今晚應該去紅塵酒吧了……
正在他猜測兩人動向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從遠方傳來。
岑冬生猛地轉過頭去,望向窗外,看到熾目的光芒熊熊燃燒,猶如流星直擊,或者空襲。
光芒照亮了夜色的儘頭,一時未曾散去。
那火光就像黑夜中的一座篝火,為他指引了方向。
“這動靜……”
看來那兩位是真沒留手,戰鬥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岑冬生若有所覺地遠眺爆炸傳來的方向。
在那裡的上空,有東西隱約漂浮著。
他的靈覺在同等級咒禁師中不算敏銳,但還是隱約能捕捉到一點輪廓。
因為那“東西”實在太巨大了,投落下來的影子足以覆蓋大地。
毫無疑問,那便是《天魁權首》,波及範圍非常大,不知道附近的民眾們有無受到影響。
但整座城市的咒禁師,恐怕都注意到了這股恐怖的氣息吧。
……
岑冬生直接跳出了窗戶,朝著天上的月亮跳去。
汽車地鐵,都不如他直接跑過去快。
夜風呼嘯著掠過他的麵頰。
肩膀放鬆,手臂擺動,雙腿邁開。
呼吸平穩,背上微微有著汗水,他此刻的狀態就和一個普通的夜跑者一樣,但在普通人眼裡,他們隻能看到一陣風、一個黑影,從這棟房屋的屋頂跳到對麵,接著又是下一棟。
唯有在他跳起來的時候,在那一輪皎潔明月的照耀下,才能看到躍至半空中的身影。
比起奔跑,岑冬生更像是在飛,宛如夜空中一頭展開雙翅的巨鳥。
“知真姐……清顏……她們不會有事的。”
岑冬生心想。
這不是自我安慰,他是發自內心地這麼相信的。
男人對她們有著堅定而奇妙的信心;或許,連她們自己都比不上。
其實,無論是安知真還是伊清顏,在這個年代,尚未臻至“祖”的無敵境界,一切猶未可知;
但他就是覺得,作為時代的寵兒,頂天立地的大人物,倆姑娘絕不可能死在這種地方,哪怕對手是她們彼此。
不過……
自己就不一定了。
想被卷入到兩位特等咒禁師的戰鬥中去,還是太勉強了。
但事到如今,她們已經不止是自己想要抱住的大腿,更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放手的重要之人,他不可能坐視不理。
岑冬生咬緊牙關,一腳踏在牆體之上,混泥土牆麵碎裂開來,他則借助反作用力,像是一枚出膛的炮彈,朝著目標地點筆直發射。
“就算不會死……也不希望有人受傷……!”
*
安知真的腦袋被空間斬攪成碎末,無頭女屍朝著後方倒去。
“哈……哈哈……”
伊清顏想要發笑,但沒笑幾聲,她就停下了。
似乎是因為激烈的戰鬥累了,又或者是殺死這位敵人的感覺,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好。
安知真是個難纏的對手,在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接受了體內這股改變世界的危險力量後,伊清顏本以為可以做到自己想的任何事,結果沒想到迎頭就撞上了同樣能改變世界的女人……
她其實很清楚,這不過是一個偶然。不管是哥哥的說法,還是她本人的直覺,都確認了一點:擁有特等命禁的天之驕子,世界上屈指可數。
她本不必感到焦慮。
可是,還沒有取回全部力量的哥哥姑且不論,這個女人卻在各方麵都是自己的反麵,價值觀和人際關係都與她有著不可調和的衝突。
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巧合?
簡直是孽緣。
所以,伊清顏其實很在意安知真,“眼中釘、肉中刺”般的在意,將女人看成了自己一生的宿敵。
但在這個盛夏末尾的夜晚,她終於還是死在了自己手裡。
無間之刃砍下腦袋時所傳來的手感,與其他人沒什麼不同。
安知真要真是自己的宿敵的話,她還以為不會那麼輕易地……
是她的感覺出錯了嗎?
“……”
少女嘴角勾起的弧度,那滲透著狂氣和殺意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她沉默地放下手。
彆去思考什麼“宿敵”了,這根本無關緊要。
冷靜下來後,她就會想起冬生哥的事情。
就算他再縱容自己、再喜愛自己,願意容忍她的任性,親手殺死他的戀人還是另一碼事。
她也很清楚,岑冬生對這個女人的感情不亞於對自己……不,考慮到兩人認識之前,大概,可能,或許會更超出一些……
所以,他一定會很生氣。
也許,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