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聽了滿城蜚語,耳報神道:“都說吳指揮您是為了不想讓他這樣的的喪星在營裡丟人,才把他塞進來的。”
——這是羞辱。
夏時隱聽了,嘴角輕翹,笑得十分諷刺,她沒進去,倒站著門口如立劍般深意道:“可鐘興也進來了呀,不是嗎?”
新月心領神會,便配合地朝著屋裡正色道:“是呀!有些事正當交給你,是重用還是懲罰,全憑你怎麼理解。”
夏時隱心思深沉,大計在案,又意味補充道:“不過,若覺得沒臉見人,真心想要悔過......不如拿出些能耐的舉動來!大男人,出息些!”
響鼓不用重錘,夏時隱一言畢之便不再多留,從吳指揮門前毫不猶豫地走開,徑自走到第二間。
夏時隱遠遠便見鐘興早嚴陣以待守在門口。鐘興很聰明,猜到了她會來。
夏時隱撩起眼皮看了鐘興一眼,似敲打一般,陰晴不定地問他:“要你從戰場上退下來審人,可有不滿?”
鐘興笑容謹慎,嘴角的深度都算的極準,他睨著夏時隱,半晌卻是輕歎了一口氣,又抱著袖什麼都不說。
夏時隱見狀反倒哈哈一笑,卸了嚴肅,正經道:“這裡都是我的人,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放心,我不會與你計較。”
鐘興聽了,這才跟著憨厚地笑了一陣,直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他鬥著膽直言不諱道:“沒什麼不滿的,反正這回也是打不成的。”
夏時隱一聽,微側過臉訝異地看著他,做出副打趣的模樣,“喲,鐘指揮使有何高見?”
“積訛成蠹,朝夕難治,”鐘興一張曬的黝黑的臉微紅,麵上局促,卻不藏言語裡的犀利洞見,“上官的第一課代價太輕,火沒燒透,大夥兒看似醒了,實則並未踏實。”
夏時隱眉眼冷鎮下來,再無半分輕浮嬉笑意味,她上下睨了鐘興一眼,很是欣賞,“鐘興,你說得對,我倒想問你了,若你是我,這第二堂又該怎麼上呢?”
鐘興忙憨笑地擺擺手,謙卑退縮道:“我不好說,我不好說啊!我不在前頭,刀砍不到我身上,這嘴皮子一張一合,害了兄弟們,我哪有臉?”
鐘興說的,何嘗不是夏時隱狠不下心的呢。可勝利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哪怕這個代價殘忍。
想到梟心鶴貌的周樓,想到縱橫天下的楚明霽,夏時隱藏在袖中的拳頭緊了又鬆,她抬頭望向頭頂的乾坤,朝代更迭,日新月異。她不想輸。
“我可以下地獄,我可以下地獄。”夏時隱語氣愈重,連說了兩遍,她低下頭,目光直利刻骨,似能將鐘行的四肢釘在牆上。
“鐘興,你有好法子便直管說吧。”夏時隱言辭坦誠道:“我終歸是沒上過戰場,也怕分毫之失。”
鐘興臉上的笑也淡了,眉眼格外沉重,他靜了許久,才肅然提點道:“你可聽過詐降?”
如今夏朝的將士們有仇在心,氣焰熏天,恨不得茹毛飲血,將楚軍殺儘。他們渴望贏,渴望踩踏楚軍的尊嚴。
隻要是打過仗的都知道:這樣的軍隊,根本碰不得。
可要避凶也不難,隻要適當地割血,示弱賣懦,就有機會以最輕的代價,借詐降讓對方得逞,也讓對方在心爽中放鬆下來。
一旦卸了火勢,對方得意洋洋,飄飄然起來,也就不恐怖了。
驕兵必敗啊,這反倒給了他們乘勝之機,屆時反將一軍,大獲全勝!
夏時隱想到自己與楚明霽的約定,若她尋人偽裝楚軍詐降,她很清楚她會迎來多麼恐怖的反噬,又會迎來怎樣殘忍的失敗。
很難忍受,真的很難,可前世國破,死的何止千萬?血流成河啊......
“我知道了。”夏時隱狠下心,她緊捏拳頭,朝鐘興勉強地笑了笑。“你去吧,最好是能在八月十五日前查出些重要證據。”
鐘興忙抱拳行禮,埋在胳膊下的一雙眼,卻不自覺地深了起來。
夏時隱深深看了鐘興一眼,一整天地壓抑,沒一件輕鬆事,她重重呼了口氣,深思熟慮地走去最後一間。
一進屋,便聞見了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