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簪纓之族,賈家榮國府金陵老宅上房內,一方梨花木案被拍的山響,書案前後,站著一老一少兩個男子,地上,還跪著一個滿麵風塵的小廝。

三人不論主仆,都一身素色,顯然是家中還有重孝在身。

“你我父子二人風塵仆仆、風餐露宿護送老太爺來金陵安葬,京城裡老二一家卻趁虛而入、鳩占鵲巢!果然老太太的心偏得沒邊了!我看她是有意裝病留著老二一家在京城伺候她呢,今上發下明旨叫我襲爵,她卻來了個調虎離山,將咱們父子調開,叫老二一家住在上房!”那站在書案後的男子,下頜上粘著一縷山羊須,因扶靈回南,一路吃了不少苦頭,人也瘦削了幾分。

這人,就是新近喪父,才成為榮國府當家人的一等將軍賈恩候,賈赦。

賈赦罵過賈母偏心、賈政一房貪心不足後,不免又遷怒於送信過來的邢夫人頭上,“那婦人當真是百無一用,竟然眼睜睜看著老二一家將上房霸占了去!連看家都看不住,還有個什麼用處!”再看站在他對麵的兒子不言不語,怒火中燒下,便將兒子也記恨上“你這狗東西一直悶不吭聲,難不成是得了你二叔、二嬸一點子好臉色,就內外不分,要將我的話記下,回頭說給老太太、老二一家聽?”

賈赦罵了一聲,依舊不見那少年有什麼動作,當下拿著書案上的茶盞砸了過去。

那少年微微側身躲開茶碗,拿著手拂去袖子上黏著的一片茶葉,隻見燭光下,少年眼泛桃花、滿身風流,一身皓白的孝服,更襯得人風流而不下流。

少年始終將一隻手背在身後,那隻纖長的手指尖上夾著一枚瑩潤晶透的美玉,玉上鐫刻著蚊子腿一樣的八個字“莫失莫忘,仙壽恒昌”。

這玉,是他偷來的。

“你這混賬!”賈赦看著油鹽不進的兒子,怒火更勝,抓起書案架子上的拂塵,便要打去。

“老爺先彆想著那宅子,想也沒用。不如想些有用的。太太隻身一人留在家中,她原就在老太太跟

前說不上話,這也怪不得她,她能夠想著瞧出苗頭後,立時給咱們父子送信,已經算得上十分機敏了。老太太原就偏心,叫二叔一房住在上房,也在意料之中。”少年抬手抓住佛塵上的鬃毛,一扯,便將佛塵奪到手中。

地上跪著的大小廝瞧著少年跟賈赦動了手,嚇得忙將頭低下,隻裝作不知道。

賈赦手心裡被拂塵手柄擦過,火辣辣得疼,待要再打,偏又沒個趁手的物件,氣喋喋地道“木已成舟、米已成炊,還有些什麼有用的?”

“老太爺臨終前,上了折子叫老爺襲了榮國府,又替二老爺討了恩旨,叫二老爺入了工部學習。雖老太爺是一心想叫老爺、二老爺兄弟各有錦繡前程、二人互相扶持的意思,可從長遠看,將來二老爺勢必要壓了老爺一頭。借著咱們賈家,並薛王史的勢,二老爺可謂是前程無量,如今隻是小小主事,將來未必不是員外郎、侍郎。而老爺,這一等將軍說來威風,卻已經到了頭。再如何借勢,也封不了王侯,遠比不過二老爺前程似錦。況且,眼下老爺隻知道咱們大房的上房被搶了,榮國府落到二房手裡,卻不知,咱們不在京城的時候,京城內外送給榮國府的帖子全叫二房收了去,上門拜見榮國府的主人,見到的卻是二房二老爺。那些人,心裡哪裡去管什麼名正言順,隻知道榮國府的權掌握在二房手上,就把二房當做了正經的榮國府主人,老爺這一等將軍早被架空了。榮國府內的一乾下人們,見風使舵,眼中就隻有二老爺、二太太、寶二爺,再沒什麼大老爺、大太太、璉二爺了。跟賈家來往的親戚,定也將咱們當成了常年在二房跟前打秋風的閒雜人等。二叔這看似老實忠厚的,實際上又得了爵位,又得了官位,且他打著榮國府的名頭辦事,出了什麼事,少不得還要拉著咱們父子頂罪。”少年乾脆毫不遮掩地將身後玉石拿出在麵前把玩,對著燭火反複看了又看,又看賈赦跌坐在太師椅中正尋思他的話,當下問跪在地上的奶兄趙天梁,“京城家裡,可有人找玉?”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