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說出去司謙的那些朋友們都不會相信吧?在他們眼中,既然同居了,那該乾的,不該乾的事應該全乾了。但實際上…還沒有。
那晚,的確什麼都沒發生。
就如同司謙剛出院那晚一樣,在司謙說出可不可以抱一下後,裴君澤答應了,主動張開雙臂。
他們兩人安安靜靜的抱了一會兒,閉著眼睛感受著對方的體溫。什麼也沒做,真的就隻是純睡覺。
窗外慘白的月色透過窗簾的縫隙偷偷溜進房間,靜謐無聲的氛圍尤其溫馨,尤其是兩人相擁的動作。
“晚安。”
“嗯。”
*
第二天是周日,裴君澤哪裡都沒去,在家認真複習備考了整整一天。
到周一回學校時,包裡都還放著幾本被寫得密密麻麻的單詞本,連耳機裡放著的也是英語聽力。
哪怕司謙覺得他這樣很辛苦,但實際上裴君澤本人並不覺得有什麼累的,甚至有種彆樣的懷念。
周一上課後,他保持著之前的生活節奏,除了中間陪著司謙去複查以外,每天照舊上課下課。
因為那次以後,那個岑漸南的狗腿子沒再來煩他的緣故,裴君澤也很快就把他拋之腦後。
他可沒那麼閒,在不用天天往醫院裡跑以後,剩下的時間,裴君澤開始繼續盯盤,時不時過問店麵進度。
時間就這麼緩慢又快速的過著。
一晃很快就到了他生日那天。
*
2010年11月22日,小雪。
裴君澤生日那天不是周六,也不是周日,哪怕司謙提前和他溝通過,他也沒有想請假的意思。
好巧不巧,那天課程還有點多,上午的時間被兩節大課排得滿滿當當,下午還有推不掉的實踐課,到傍晚時分才下課。
於是,裴君澤就這麼挎著一個黑色背包,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外套,戴著一頂鴨舌帽抵達了生日現場。
司謙為了給他慶祝生日,非常大手筆包了一個在鶴城當地非常有名酒莊,又邀請了他的舍友們,還為他們每人都準備了禮物。
現場布置得極儘奢華,光在場一個蛋糕就足足有一個人那麼高。
隨著他的入場,滿天的彩帶飄落,聚光燈打在他身上,夢幻得宛如電影裡主人公般的待遇,周圍好多認識的不認識的陌生男男女女說著生日祝福…
裴君澤:“……………”
“怎麼了?不喜歡嘛?”
司謙很快注意到了裴君澤的情緒,一個手勢示意一旁的氣氛組安靜一下,並快步走過來,“君澤?”
“…沒什麼,挺好的。”
司謙的確很用心,他一共給裴君澤準備了二十份生日禮物,從一歲的禮物到二十歲的禮物都給他補齊了。
且每一歲的禮物分類非常豐富,能看出他有絞儘腦汁挑選。裴君澤的目光從那些琳琅滿目的東西落到一旁司謙期待的臉上
:“我很喜歡…”
*
岑漸南來的時候,那場生日宴會已接近尾聲了,並沒有人注意到他。
就連裴君澤事後在想過那天時,也會有些恍惚,覺得到底是他自己看花了眼,還是岑漸南真的來過。
他明明清晰的記得有人在門後,記得是岑漸南,記得他對自己做了一個遙遙舉杯的動作,更記得他唇邊隱隱約約的笑意,他似乎還用唇形對他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腦子裡的畫麵如此清楚,
但一眨眼就又不見了。
司謙因為喝了一點酒,暈乎乎的靠在他肩膀上,裴君澤稍微一低頭就能看到他仿佛醉意朦朧的樣子:“你在看誰啊?君澤…”
“那邊,有人。”
“沒有啊…”
再一看,哪裡有什麼人,不遠處連門都是緊緊關著的,一些周圍一些醉醺醺的宴客也說沒看到什麼人啊。
裴君澤並沒有繼續糾結:
“哦。”
一旁的司謙繼續和他膩歪,他認真凝視著裴君澤,眼裡愛意幾乎快淌出來,手像無骨的水蛇一般纏繞在他腰間,說著一些沒頭沒尾的情話。
什麼“君澤…我好開心啊…”什麼,“我有時候真怕這隻是一場夢,醒來就什麼都沒有了…”再或者是一些好想抱他好想親他之類的醉話。
裴君澤:“………”
和他明顯的意亂情迷相比,裴君澤就顯得有些太過於冷淡了。
他平靜的看著幾乎藤蔓一樣纏繞在他身上的人,抬手摸了摸他發燙的麵頰,聲音溫和極了:
“起來,回去了。”
*
生日那天就這麼結束了。
其實裴君澤不怎麼喜歡過生日的。除了和司謙認識後,他喜歡張羅這些外,他自己是從來不過的。
一來是因為他們那個小地方,物資實在匱乏,於是有了“小孩不興過生日”的傳統。二來…他的出生也不算多麼值得高興的一天,
據說在他出生之前,他母親就用過各種法子想把裴君澤打掉,就是他命太硬了,肚子還是見天大了起來。
在他出生那天,她想掐死他,捂死他,是接生婆把裴君澤從那個瘋女人手裡奪了回來。
裴君澤記性好。
所以很多畫麵都記得很清楚。
在他記憶中,每次在自己生日那天,家裡的氣氛都會比平時還要難捱。那個被關在地窖裡的女人,那個他血緣上的媽媽會因為神誌不清,誤以為還是生產那天,會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有時小小的裴君澤會跟著一起哭,然後會被本就不耐煩的親爹一巴掌扇過來,讓他安靜一點,閉上嘴!
旱煙卷的氣味衝得他頭暈。
什麼蛋糕,想都不要想。
裴君澤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蛋糕這種過生日必備的東西。
後麵從村子裡出來後,生日稍微好點了,根據在院裡的表現,偶爾能從李媽媽王媽媽那裡
得到一個廉價的紙杯蛋糕作為獎勵。
每次這時候,裴君澤會非常珍惜的拿塑料小勺一點點挖著吃,連帶著黏在勺子邊縫的一點劣質奶油都會仔細舔舐乾淨,不放過一點點。
在那時的他心中,這是可望不可及的東西,故而上大學後,他對蛋糕等甜品的執念就更深了。
在司謙搞生日宴會時,還有人的聲嘀咕這會不會太俗了,會不會沒新意,但事實上這完全投其所好。
麵對一車比他還高的巨大蛋糕出現時,裴君澤明顯愣住了,在燭火的搖曳下,他非常配合的閉上眼,作出在一副認真許願的樣子。
哪怕他閉上眼睛以後,心裡什麼願望都沒許,但他依舊固執的認為這個過程和這個動作還是要有的。
耳邊是司謙在哼唱祝他生日快樂的曲調,裴君澤在心裡倒數十個數後,再次睜開眼後,吹滅了蠟燭。
他心裡告訴自己:
——二十歲,生日快樂。
至於門邊的那個影子…裴君澤覺得很大概率是他自己眼花了。
上輩子在司謙死以後,裴君澤就再沒過過生日了,主要是他自己不愛折騰,而愛折騰的那個人又不在了。
有時候岑漸南就會那樣在門邊,用很複雜的眼神看著他:“真不知道你到底是真無情還是假無情…”
不知道。
裴君澤看著比他這個過生日的人還要興奮的青年,唇邊不知不覺漾起一抹笑,司謙因為太高興了,喝了許多酒,他沒喝多少,但也喝了一點。
在酒精的作用下,
他感覺耳邊的一些都有些模糊。
他的確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不喜歡吵鬨,但過生日嘛,其實熱鬨一下也挺好的。
“司謙…起來,回去了。”
*
生日後二天,裴君澤照舊上課下課,期間抽空去去看了一次門麵的裝修進度,比他想象中還要快多了。
上次溝通的時候,他記得似乎水電才剛做好?像什麼吊頂走線,防水貼磚這些都還沒開始做,而這次來的時候居然全好了,居然連軟裝都差不多進場了。
店長麵對他的疑惑,倒也沒謙虛,直接說了是他每天監工趕進度出來的成果。
“裴老板,效果怎麼樣?還滿意吧?”店長跟在裴君澤身邊,一個勁的誇他前期的設計圖做的好,“裝修隊都說沒見過這麼好看的…”
裴君澤:“…………”
目光繞了一圈店鋪,雖然設計圖紙是他親自畫的,但親眼看到效果圖後,還是略驚訝的。
“辛苦你了,你快去吃飯吧,我就自己看看,不用你跟著。”
“不用,不用,我剛吃好了。”
*
裴君澤去的時間正是中午,踏入店門時,店長正和新員工在吃飯,看他過來了,立馬放下碗筷迎了上來。
“裴老板,您就放心吧,年前保管能開業,我看了一下…嗯……”
一旁的店長從衣服的內口袋
裡摸出一本黃曆小冊子,“我覺得就這天就非常合適,您覺得呢?”
裴君澤暼了一眼,正看到了在店長手指的日期上,寫著諸事皆宜四個字:“嗯,可以,交給你了。”
*
裴君澤盤下的店鋪以後,也不是沒想過做彆的,想過做服裝,但一想到這幾年審美潮流更新替代太快,以及電商正在逐漸崛起的勢頭,實體已經算逐漸走入衰退期了。
最後思來想去,
選擇了不太會出錯的餐飲。
司謙知道後,主動提出過他可以幫忙調人,直接調一些培訓好的員工,保證訓練有素,一定能最短時間內把店開起來。
他心是好的,但提了兩次看裴君澤臉色不對以後,也就沒再提了。
裴君澤不喜歡被其他人插手自己的決定,他非常享受於製定一個目標,然後一點點去完成它的過程。
在盤下店之後,裴君澤足足花了好幾天的時間來設計店內店麵的主色調和裝飾,如何最大程度的吸睛,如何留下記憶點是他考慮了很久的。
除了店麵外,彆具一格的菜品特色以及食材來源也非常重要,前者決定了是否能吸引消費者,後者決定了是否能長期的留住消費者。
二者,缺一不可。
在經過一係列嚴格的篩選把控後,裴君澤終於找到了一條還不算不錯的供應鏈,還特意囑咐了店長一定要和底下的采購好好講清楚。
“我們不是隻做一錘子買賣,前期主要做口碑…”他這種囑咐。
店長也一臉認真的聽著:“當然,您說的這些,我都懂。”
*
哦忘了說,店長姓孟,名立,是裴君澤特意挑選,特意考察了很久,最後才決定從彆的店裡挖來的人。
記得有次他去一家餐飲店裡吃飯時發現了一位正在處理一起顧客糾紛的中年男人。
當時的孟立還是那家火鍋店的小主管,裴君澤很欣賞他臨危不亂的定力,又聽說他在店裡工作多年還被關係戶壓著,就起了挖人的心思。
而被挖過來的孟立也的確沒有辜負裴君澤對他的期待,本身豐富的從業經驗讓他上手非常快,在裴君澤的刻意放權下,當上店長的他有了更大的發揮空間,迅速展現出了不錯的領導能力和辦事效率。
裴君澤對其非常滿意,私底下專門給孟立封了一個大紅包,並和對方坦白了自己的未來的規劃。
他不打算隻開這一家,希望的是打造特色,等以後名聲出來了後,他打算做連鎖店。
他答應孟立,如果工作做的好,除了豐厚的工資外,店內的利潤會給他分成。不止這一家,如果他有意願的話,甚至還包括以後的。
這話代表店裡的發展越好,收益越高,孟立的收入也更高,有了這個前提,他當然也更願意儘心儘力。
*
在簽合同那天,那個中年男人才知道裴君澤的實際年紀,知道他還是個在鶴大讀書的大學生,直說完全看不出。
“我看上去,年紀很大嗎?”
裴君澤那時已經和孟店長聊了一會兒,彼此之間都已經有些熟絡了,於是這才開了一個小玩笑。
“當然不是,您看上去很年輕,隻是感覺,感覺您不像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您的氣質太…太穩重了…”
店長推了推眼鏡,思索著用詞:“我親戚家有個小孩,剛上大學,一放假就整天在家打遊戲,不然就是跟一群不二不四的人瞎混,他家人頭疼死了,哪像您呢…”
他小小的拍了一下馬屁,誇裴君澤頭腦清晰,看著就大有作為,說他現在年輕,以後前途無量什麼的。
對於這些客套的恭維,裴君澤沒有表露出明顯的情緒變化,隻說讓他不用再送了,又看了眼井然有序的店裡,這才放心離開了。
*
學校的課業、正在起步階段的事業、一個過分黏人的男朋友,這二樣東西把裴君澤的時間占的滿滿當當。
每天的生活過於充實,以至於裴君澤隻覺得時間過的特彆快,一眨眼時間來到了2010年的年末。
裴君澤自重生以來,就有些不習慣自己那頭晃眼的淺金色頭發,一直想著什麼時候有機會去重新染黑。
之前一直忙,等終於有時間了,他在理發店門口猶豫半晌後放棄了。
也沒什麼特彆的原因,單純隻是因為感覺司謙好像挺喜歡他那頭淺金色發的,那…留著就留著唄。
*
鶴城往年都是年初才下雪,但今年的天氣和往年相比,降溫快了一些,天氣預報還特意報道過,說今年的初雪也會比之前要早一些。
聽到這個天氣預報時,裴君澤正端著一杯溫熱的溫開水慢悠悠的喝著。室內空調溫度正好,兩個人穿著單薄的家居服也不會覺得多冷,但司謙照舊粘在他身邊,簡直像沒骨頭一樣。
“等下雪了,我們一起去堆雪人吧?”司謙如此提議道,“不然還是等你放寒假的時候,去奧地利或者阿爾卑斯山賞雪怎麼樣?”
司謙說的這幾個地方都是比較有名的冰雪城市,到了冬天,就會有不少喜歡滑雪的遊客紛勇而至。
當地也極為熱鬨,熱門能參與冰雕比賽,各種琳琅滿目的冰燈,大街上堆雪人、打雪仗隨處可見。
之所以知道這些,當然是上輩子的司謙已經帶他去過了。
“我不去,太幼稚了。”裴君澤話音剛落,對上挽著他胳膊的青年的眼神,還是鬆了口風,“也可以陪你去。”
看過一次的風景,再看一遍會有什麼不同嗎?不知道,但裴君澤突然有點期待起來。
*
大概在裴君澤生日後的第二個周六吧?在陽曆的十二月中旬,司謙的一個朋友過生日,順便組了一個局,想著邀請他去。
在電話裡,對方問司謙最近在忙什麼,說他好久都沒露麵了雲雲。
而那通電話過來時,裴君澤正好就在司謙旁邊,在他接電話時,還貼心的拿起遙控器調低了電視音量。
因為離得近,他自然把聽筒裡的話聽得仔細??[]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也看到了司謙在接起電話後,似乎在查看他臉色的眼神。
他似乎想問詢他的意見?
*
那會兒他們兩個正窩在清水苑的沙發裡吃洗好的水果,司謙掛斷電話後,思考著怎麼和裴君澤說這個事。
他和他那幫“朋友”之間的確會隔段時間聚一次,已經成了習慣了。
但是這個聚會可不是為了交流溝通什麼狗屁的感情,無外乎就是定期進行利益交換,各取所取而已。
不過這段時間,司謙因為深陷在裴君澤的溫柔鄉裡,被迷得今夕不知何夕,一時就把那邊的事兒給忘了。
所以這次,他怎麼也得去一趟。
司謙:“君澤…我…”
想到電話裡提到的岑漸南,裴君澤想了想,默默拿出一旁的遙控器又重新調回開始之前的音量。
他打斷了司謙還沒說出口的話:
“去吧,我也陪你去。”
說起岑漸南,裴君澤又想起來了上次那個來鶴大找他的紅毛非主流,似乎就是他身邊的人吧?
這輩子的裴君澤並不打算和那個心思深沉的人有任何交集了,所以…他到底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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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時間在第二天的周末。
地點是一家極為隱秘的會員製私人會所,這地方上輩子裴君澤來過,因此熟門熟路的和司謙一起抵達了目的地。
下車時還特意看了一下,嗯,這地方依舊和記憶中差不多。私密性極佳,從外麵幾乎沒什麼顯眼的門牌,低調到根本看不出有什麼。
隻有受邀的客人真的進去了才知道裡麵的景色,大片大片的假山造景極為逼真,周圍靜謐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就連其中的服務生都是經過嚴格的訓練,走路都幾乎沒有聲音。
他記得在進入正廳前,本應該還有一個核驗身份環節,不過司謙不需要,直接帶著裴君澤進去了。
哪怕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裴君澤再次看到還是得感歎,這地方是真隱蔽,難怪都喜歡約在這裡。
“君澤,這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