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逢秋:“…………”
既然話都說到這裡了,這時再裝就沒有意義了,江逢秋乾脆問了他們是怎麼發現的,以及他們的父母到底知不知道。
老三說他爹娘不知道,現在也隻有他們三個知道,而且他們也沒有彆的意思,就是想賺一點零花錢而已。
大概是擔心江逢秋拒絕,最小的老三趕緊發誓說自己絕對不會外說,並且不僅自己說還要求另外兩個哥哥也一起說…
“小江哥,我發誓,我們肯定不給你添麻煩,這段時間地裡的活兒少了,我們乾完家裡的事本來就閒著…”
*
江
逢秋當時的確有一點頭疼,不過轉念又一想,這其實也不算什麼壞事…
上一次他們還有葛程幫忙,而現在葛程不在參與這事了,如果光靠他和寇鬆兩個人,那的確是有一點點吃力的。
江逢秋也想過多拉點人,這樣他們也能賺的多一些,但上輩子總被騙被坑的經曆讓他很難再相信其他人,於是這個念頭也就這麼一直被耽誤著…
而現在,三個打過交道的小孩似乎比成年人要可靠些,再換一個思路,小孩子的隱蔽性比成年人要高多了,幾乎也沒有人會懷疑小孩,說不定……
當時太晚了,江逢秋也沒多說什麼,說可以,但給了他們兩個選擇,選擇一是每乾一天給5毛,無論賣多賣少都這個價,每天晚上就現結。
這個價並不低,幾乎等同於一個壯勞力滿工的錢,要是他們自己去生產隊乾一天,合算下來也不過一兩毛。
老大還挺高興的,畢竟生產隊現在活兒少了,他們想乾都乾不到呢,能找到一份比隊裡還高的,他似乎就挺滿意了。
再者說農村小孩身上基本上都沒什麼錢。要是討家長高興呢,能有個幾分錢買點糖吃,現在驟然每天拿這麼多,一個個都非常興奮。
“那二呢。”
最小的老三開口。
江逢秋給的二就是分成的形式,他們賣出去多少給他們商品價格的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以累計的形式,每月結。
當時老三想來想去,選擇了後一種。
“好,你們先回去睡吧。”
江逢秋當時也的確有些太晚了,說明天早上再說更詳細的事兒,並囑咐了一定不能大嘴巴到處說…
*
前一天趕場因為隻有他們兩個人,當時又隻想著怎麼才能賣更多的貨,電影什麼的,壓根沒有怎麼看。
後來有了三個小鬼頭的參與,江逢秋和寇鬆身上的擔子頓時輕了好多,後麵他倆跟著放映隊跑片,也認真看了場電影。
那一場看的是《龍江頌》。
那是一部歌頌農民的樣板戲,江逢秋記憶最深刻的片段是主人公為了下遊的田能澆灌到水,不惜引水淹沒自家農田…
這種舍小家為大家的舍身精神感動了當時看電影的不少人,那會子在場密密麻麻坐著的站著的約莫三百多人吧?不過被感動的人裡沒有江逢秋。
他當時並沒有表現出來,一直等回去後才和寇鬆說起這個事:“是我,我不會這樣乾…”
就隻是為了幫彆的不相乾的人,就放水把自己家的農田淹了,等於一整年都沒收成了,到時候吃什麼,喝什麼?
寇鬆笑笑沒說話,他抬手揉了揉江逢秋的腦袋:“我的話,那得看下遊是誰。假如是我很重要的人話,那麼我估計會做。”
江逢秋那會子正在洗臉,他隨口問了一句:“如果住下遊的人是我呢?”
寇鬆想了想:“那就願意,到時候沒飯吃了,去你家蹭飯。”
江逢秋當時洗臉的動作一頓,唇角
不自覺勾起,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擊中⊿⊿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手腳都有些麻麻,而為了緩解這份情緒,他把手上沾著的水珠往寇鬆身上彈:“好哇…你這算盤打得精呀!”
兩人鬨了一陣子,洗了臉漱了口,順便因為天氣太熱洗了一個澡。江逢秋穿著寇鬆的衣服有些大,領口晃晃蕩蕩的,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樣。
寇鬆瞅了一眼,笑出了聲:“你拿錯了,讓你拿另外一件的,這件我穿都有點大,你穿不是更大了?”
那會子物資貧瘠,買衣服總愛買大一點,尤其是給自己家小孩買衣服,總想著這樣能穿久一點,長了也不用再買新的。
寇鬆之前幾乎沒有自己的新衣服,都是撿上麵兩個哥哥剩下的舊衣服穿,導致分家後買的衣服也總是習慣大那麼幾分。
不過他給江逢秋買衣服時,就不會故意買大了,他的衣服總是非常合身的。
那會子看到他穿著自己略大的衣服,寇鬆還莫名有點想笑,他想讓江逢秋換下來,但他似乎懶得換了。
“算了,懶得換了,就這樣吧。”
江逢秋那會子穿著寇鬆的衣服在院子裡走來走去,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的江逢秋簡直像塊磁鐵,總是莫名吸引著寇鬆的目光,感覺看他做什麼都挺有意思。
他拿一塊乾帕子搓了搓腦袋上濕漉漉的短發,搓得很用力,等帕子拿下來,頭頂成了一個蓬鬆的小刺蝟。
江逢秋聽到寇鬆在笑他,自己走到寇鬆麵前,把帕子往他手上一扔,自己自然的蹲下來,沒說一個字,但意思很明顯。
寇鬆順勢接住帕子,熟練的給他擦半乾的頭發,那會子兩人都坐在門檻石,一直很夜風吹過,還挺涼快的。
差不多就在寇鬆心裡感慨這麼快就入秋的時候,他聽到他正搓著的那個腦袋說:“你以後買衣服也可以買合身的,咱們現在有錢了,要是大了就再買嘛…”
寇鬆拿毛巾擦拭的動作突然停頓了幾秒又繼續擦拭起來,就是眼睛不動聲色的往上麵看了看,仿佛在抑製什麼…
那天的月亮,真好看啊。
*
放映隊連著在幾個村子裡跑了一圈,幾個小孩也就跟了一圈,一場基本上少不了幾百個人,一晚上有三場,五天就有十五場。
等放映隊離開後的夜裡,
江逢秋開始算前麵五天的總賬。
每天小孩都會把買的錢交給江逢秋,他給出去多少東西,收回來多少錢,對於錢的事兒,他心裡還是有數的。
剛開始兩天可能不熟練,沒多少,後麵三天逐漸熟練起來數額就越來越多了。
畢竟難得看一次電影嘛,村民們心情好,大部分也還是會願意花個兩三毛買一點綠豆糕或者其他零嘴嘗一嘗的。
江逢秋也猜想到了這一點,想過可能會賣很多,但等結束以後清點時,發現比他們之前想象中賣的還要更多一點,
不算寇鬆賣的,就隻算三個小孩的,居然有二百二十五塊八毛,江逢秋在心裡算了算,除去給
葛建國的九十塊三毛二,再刨開給小孩的二十二塊五毛八,淨落到他們自己手裡的一共有一百一十二塊九!
“他們還挺行,比我想象中要機靈點…”江逢秋把錢精確的分為一遝一遝的,小孩的,葛建國的,他們自己的。
總數雖然好像比之前他們那會兒少了,但畢竟那會子他們可是在看電影啊,幾乎等於什麼都沒做,白撿一百來塊。
如果再加入兩個人之前賣的,他們就那幾天賺了接近兩百多了,這可是好多人一兩年的收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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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睡覺前,江逢秋極為慎重的把他們那份錢卷起來收好,數了一遍又一遍。每數一遍,心情就好一分,好到連晚上睡覺唇角都是上揚的。
約莫等著身旁人的呼吸越來越綿長以後,一旁的寇鬆這才睜開眼。
濃稠的夜色下,他隻能模糊看到一點江逢秋的輪廓,但憑借著腦海裡的模糊記憶,寇鬆還是屏住呼吸,做賊心虛一般低下頭,輕輕的吻在江逢秋的唇上。
結果剛碰上,原本一副早已熟睡模樣的江逢秋卻突然睜眼。他笑了,眼底流淌的狡黠笑意在夜裡格外清晰,像個詭計得逞的小狐狸:“好哇,抓到你了!⑨_[]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江逢秋抬頭加深了那個吻。
後來是怎麼發展到那一步的,江逢秋已經有些忘了,仿佛水到渠成一般,兩個人的動作都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
那時的江逢秋還穿著寇鬆的那件寬大的衣裳,在他因為太熱而想褪下時,寇鬆居然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江逢秋看著他心虛到眼神東瞟西瞟的動作,立刻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他粲然一笑:“我說你今天晚上怎麼一直盯著我看?你是不是喜歡看我穿你的衣服?”
他這話說得太直白了,幾乎是挑明了寇鬆的心裡隱藏的那一點點小心思,平時本就不善言辭的大老粗那會子更是不知道怎麼反駁,從耳朵根到脖子全紅了。
江逢秋當時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還想再說兩句呢,猝不及防被寇鬆一把抓了下去,兩個人的位置瞬間顛倒。
江逢秋的驚呼聲還沒出嗓子眼裡冒出來,寇鬆便低頭堵住了江逢秋的唇。
看著他自己扶著,看著他自己坐下後,江逢秋腦袋都懵了,但又說不出什麼,鼻端都是一股子淡淡的肥皂味兒。
有些事的發展的確很突然,每到那一刻時是怎麼也不會想到的,總是會把它想想得多麼困難,可等真正發現以後又覺得如此自然,仿佛…本因如此。
那天半夜裡兩人很晚睡去,睡覺之前還聽到外麵似乎是落了雨,江逢秋眯著眼睛問他外頭曬的乾菜收了嗎?寇鬆說睡覺之前就收了。江逢秋嗯了一聲。
兩人就這麼在淅淅瀝瀝的小雨聲中逐漸進入夢鄉,那天他們都睡得很香,很沉,第二天又仿佛是心有靈犀般一同睜眼。
前一夜那會子還不怎麼覺得,醒來想起來又覺得臊得慌,過了好一會兒臉上的溫度才降下來。
“今天下午,應該能晚些出工吧?
”
江逢秋一邊吃著寇鬆給他做的早飯,一邊朝著廚房裡忙碌燒水的寇鬆問著。
“應該是…”雖然沒看到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但還是聽到了寇鬆的回答,“你碗裡還夠不夠吃?鍋裡還剩下一點…”
江逢秋:“夠了夠了。”
家裡那瓶開水壺裡的熱水沒了,寇鬆一會兒又要去出工,他估計是想著江逢秋自己在家裡複習喝不上熱水怎麼辦,於是出工前都得燒點熱水給壺裡添上。
“我又不是不會燒熱水…”江逢秋也曾這樣無奈的解釋,但隻被寇鬆一句話就堵住了後麵的話,“你不會。”
是的,這時候還沒有離開寇鬆出去獨自討生活的江逢秋的確連火都不會燒。
聽著廚房裡傳來的灌熱水壺的聲音,江逢秋也知道他那邊快忙活好了,他在堂屋的書桌上做著題做著題,都忍不住抬頭去看。
在他第五次還是第六次抬頭看的時候,正和從廚房裡出來的寇鬆對上視線,他朝著他笑了笑:
“沒事兒,我中午早些回來,你在家好好複習啊,要是餓了鍋裡溫著一點粥,你到時候自己去吃。碗的話放在一邊就行,我回來洗…”
“噢…”江逢秋應了一聲,總覺得自己這樣像個被大人囑咐再三的小孩一樣,“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是是。”寇鬆帶著鬥笠就出門了,差不多出去了沒幾步,他又突然折返回來,按著江逢秋的後腦勺親了一口,“好了,我真走了。真舍不得你…”
江逢秋:“…………”
*
往後的日子依舊沒什麼波動,葛建國每個月會按照他之前給單子拿些貨來,有時候多一點,有時候少一點。
而那時的江逢秋因為有了三個小孩的幫忙,自己也不用整天那麼忙碌的想著怎麼賣不去,空下來的時間他就開始複習。
恢複高考的通知早下來了,通知下來的當天,各個大隊考慮到知青們要忙著備考忙著複習,也不會再派什麼活了。
江逢秋開始全身心的投入到學習中,整天絕大部分時間不是做各種各樣的題,又或者默寫默背一些可能會考到的政.治知識點。
偶爾感覺頭昏腦脹的時候,他也會出去走一走,去看看外麵湛藍色的天,去吹一吹田間的風,腦袋都會清醒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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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逢秋之前替那一個多月的驗分員也並不是什麼都沒積攢下來的,那會子他幾乎就和村裡好多人都打了照麵,哪怕原來的驗分員腿好後重新回來了,江逢秋出去的時候也還是會有人和他打招呼。
“是江知青啊…”
一個有些麵熟的嬸子主動和江逢秋打招呼,問他吃晌午飯沒有,她家剛做好,“我剛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大哥了,他應該快回來了…”
江逢秋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嬸子口中的大哥就是寇鬆,雖然寇鬆在屋裡總是時不時親親他什麼的,但在外麵考慮到人言可畏,還是收斂得很好的。
因此彆的人也隻覺得他們倆像關係很
好的兄弟,就是……稍微膩歪了點。
目送著嬸子離開後不久,寇鬆的身影一點點出現在路那頭,他還沒走到家門口呢,江逢秋就過來接他了。
他主動接過寇鬆手裡的帽子和水壺,兩人並排走著,江逢秋問寇鬆今天地裡怎麼樣,寇鬆也問他今天複習得如何。
你一言我一語中,兩人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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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兩人私底下賺不少錢了,但無論是江逢秋還是寇鬆,都沒有過要聲張的打算,從外麵看都和平時差不多。
就算是想吃點不一樣的,也不會在院門口吃,都是偷偷躲起來自己吃的。
以前的江逢秋壓根不懂什麼財不露白,富不露相,都是後來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後好多年才慢慢學會的。
至於寇鬆呢,他大抵就是在他那群親戚那裡學會呢。以前不管有什麼,都被搶走,後來他乾脆學會藏起來了。
“今天怎麼樣?他們有沒有來找你?”江逢秋關著門在屋裡吃著炸肉條,一邊猜測著,“肯定沒有了吧?”
江逢秋不是要考試了嘛,然後他讓寇鬆去找他那兩個哥哥借錢,就說江逢秋讀書需要用錢,等以後他考上大學了就還。
這怎麼可能借得到,不過江逢秋想的本來就不是能不能借到,而是為了告訴其他人寇鬆身上沒錢了,彆打他的主意了!
“嗯,今天沒有過來我這邊搭話了,估計以後也不會了吧?”
寇鬆的語氣稀鬆平常,仿佛說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親哥哥一般,還順手給江逢秋夾了一筷子菜:“來,嘗嘗,味道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