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總喜歡在事後重返現場,他也不例外,又是一年深秋,當時的他看著樓下已經拆下招牌的鹵肉店,猛然間也想去他最後住的酒店看一看。
不為什麼,
就隻是想去看一看而已。
那會兒的他就已經覺得活著找不到目標了,他也知道繁山那邊由於一些極端天氣並不怎麼安全,可他就是偏要去。
因為他就是去找死的。
“大概就是這樣吧,然後就在去的路上遇到了意外。”周應澤用溫和平靜的語氣講完了他上輩子的事兒。
“最後那次完成的“意外”不是很完美,我在他麵前顯了一次身,他看到我了,留下了些證據,給我造成了一點點的麻煩,不過……”
不過曾經的老院長一朝退休以後,上門前來拜訪的人也肉眼可見的少了。再加上做過虧心事的他由於整天疑神疑鬼,總覺得所有人都要害他,脾氣越來越古怪,
一天兩天還行,三年過去了,和家裡人的矛盾和摩擦也一天比一天多,以至於他死的時候…
“他的子女在葬禮上笑得還挺開心的…”周應澤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當然,我隻是遠遠看了一眼。”
衡青一直認真聽著,中間沒有打斷過一次,在確定他已經講完話後,他摟著她的力道明顯加重了一些。
“要是我在的話,就能幫你了…”
周應澤:“……………”
不是…這是重點嗎?
*
衡青抓重點的能力似乎不太行,那些在周應澤口中三言兩語便輕輕鬆鬆帶過的事兒在衡青這裡似乎並沒有被輕輕帶過。
他的注意力不在於周應澤如何製造意外害人死亡,他注意力在於他後來因為那一點點證據被懷疑的那幾天…
於是他出了要是他在就好了,畢竟無論做什麼,兩人做事肯定比一個人要快捷許多。
比起彆人的死活,衡青更在意的周應澤說自己看心理醫生被說有抑鬱症傾向,以及他表示最後是自己不想活了,因為覺得活著已經毫無意義了。
“……我會幫你的。”衡青又重複了一邊,“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會幫你的,有什麼事都可以交給我的,不用弄臟你的手…”
周應澤:“…………”
衡青就像是在許下什麼鄭重其事的承諾一般,湊過去吻在周應澤的臉側:“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哪天你真的覺得活著沒有意思了,你一定要提前告訴我。”
周應澤被他這種認真的語氣勾起了一絲絲興趣:“告訴你有什麼用?”
“也沒什麼用,如果你告訴我的話,我就陪你一起去死,我們可以一起選一個死亡的方式,這樣你也不會孤單…”
周應澤沉默了兩秒:“你喜歡哪種方式?”
“我啊,我想一想啊。”衡青當真作出一副思考的樣子,“我之前也想過一些方式,我跟你說說?”
周應澤:“好。”
*
結束生命有很多種方式,常見的有跳水、跳樓、跳崖、上吊,割腕,服用安眠藥、一氧化氮中毒、□□中毒等等…
“割腕不太行,這個根本死不了。”周應澤第一個否決了這個方式,“這個需要割得很深,起碼要把手腕上的大動脈全部割斷才有死亡的可能…”
衡青:“上吊很痛苦誒…”
周應澤:“嗯,這個主要也會給其他人留下心理陰影吧?”
衡青:“也是,那為了不影響其他人,找個人比較少的懸崖怎麼樣?”
周應澤思索了一會兒:“可以。”
衡青:“可是我記得你之前說你更喜歡海誒,我覺得我們一起手拉手一點點走向海裡也很不錯誒。”
周應澤在腦海裡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海…也可以,不過你不是怕水嗎?”
衡青:“我想了想,如果有你的話,我好像也沒有那麼怕了。”
周應澤:“…………”
衡青和其他人的確都不一樣,不會說什麼老掉牙的“這個世界很美好,你一定要好好
活下來,不要想那些不好的事”的雞湯,他隻會和他一起討論怎麼死。
兩個人就這麼聊著的死亡方式以及各自的感想,氣氛輕鬆愉快的得好像聊的根本不是怎麼去死而是放假去哪裡玩一樣。
真奇怪,越聊周應澤的心情反而越放鬆,這比他上輩子聽陌生的醫生疏導了大半天還要更有效果。
“那行,那就這麼決定了。?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衡青一個人待的時候幾乎不怎麼笑,但他和周應澤在一處時,唇角就總是不用手控製的往上揚,“哎,對了,你知道我小時候第一次學遊泳是什麼時候會的嗎?”
周應澤:“什麼時候?”
衡青:“保姆在外麵受了氣,又不能對我爸媽發火,給我洗頭時就摁著我的頭往水裡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怕水。”
周應澤:“…………”
“我記得你以前住過一段時間福利院,對吧?”衡青頓了頓,“我也差不多啦,雖然我爸媽都在,但基本上他們很少和我相處,我都是和保姆阿姨一起住的,和福利院也沒差彆了…嗯,福利院什麼樣的?我以前捐款時去參觀過,感覺他們還能有自己的圖書室和遊戲區,比我過得好多了。”
“也不是。”周應澤表情依舊如常,抿了抿唇:“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雖然不知道你參觀的是哪個,但我所在的那個福利院在好心人士來參觀之前都會提前得到通知…”
衡青:“嗯,然後呢?”
周應澤:“提前三天就開始打掃衛生,提前兩天開始發新衣服,提前一天開始對台詞,當天換夥食,等參觀結束以後,新衣服都是要收回去的…”
衡青:“平時不是吃那樣嗎?”
周應澤:“不是,那時候成績好表現好,或者和那幾個媽媽關係好點的,可能就可以不用把新衣服還回去。”
衡青:“…………”
周應澤:“嗯,我那時候脾氣還比較怪,嗯…算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
那天不知不覺他們聊了很久,久到周應澤不經意往窗外一看,才發現外麵的天竟然已經有些蒙蒙亮了!
周應澤下意識開口:“幾點了?”
衡青喝著看了一眼床頭櫃的時鐘:“淩晨四點了。”
“啊?這麼快?”
周應澤第一反應就是已經這麼晚了,自己第二天是不是還要上課,這時候還不休息的話,到時候沒精神怎麼辦。
衡青一把抓起打算去床頭櫃拿藥的周應澤,“你忘了嗎?你昨天放假了啊。”
看他似乎依舊還有一點懵的樣子,衡青又補充了一句,“放國慶啊,七天呢。”
周應澤:“………”
哦哦,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意識到他不用上課以後,周應澤僵硬的身體又一點點放鬆下來,既然沒課的話,他早點起來晚點起來都無所謂了。
衡青掰著周應澤的肩膀往自己懷裡塞,如一張繭網一般將其包裹得嚴嚴實實:“有點困
了嗎?”
“嗯。”
以前周應澤喜歡在睡覺時點上一些幫助睡眠的香氛,那天晚上睡覺前,他似乎忘記點了,但……依舊睡的挺好的。
就是某人的心跳聲有些吵,周應澤閉著眼睛嘟囔了一聲:“彆吵了。”
“好。”衡青先輕輕應答,然後又用更小的聲音低下頭對自己的胸口講話,“聽到了嗎,都讓你彆吵了。”
“……………”
周應澤的唇角淺淺的勾起一個弧度。
嗯…其實也沒有那麼吵?
*
放假的第一天,
兩個人一覺睡覺了日上三竿。
那天最先醒的其實是周應澤,他醒來時,衡青都還在睡覺呢,他那會兒睡在他手臂上一抬頭就可以看到他的側臉。
臥室裡的空調溫度開的實在太低了,他露出來的手臂都還有些微涼。
而他就隻是稍微動了一下,閉著眼睛還在睡覺都衡青幾乎是下意識的把他冰涼的手臂往被子裡一塞。
瞬間,一股酥酥麻麻的暖意從對方的手心一點點侵蝕進周應澤都皮肉裡。
再……睡一會兒吧?反正今天也沒什麼彆的事,周應澤如此想著,一麵朝那個溫暖的懷抱更靠近了一些。
*
等周應澤第二次醒來的時候,衡青已經不見了,而他懷裡正抱著一個抱枕,看樣子是衡青塞進他懷裡的。
房間的空調的溫度被調高了一點,廚房那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一陣食物的香氣,周應澤一抬頭看到了床頭櫃的時鐘,已經…十一點十二分了。
他很久很久沒有睡這麼遲了。
仿佛心有靈犀,周應澤這邊剛起床,臥室的門就被打開了,外麵是穿著圍裙的衡青:“哎,我還剛準備過來叫你呢。”
*
那天中午,周應澤迷迷糊糊洗漱完,又暈暈乎乎坐在餐桌上看著衡青忙前忙後的一樣一樣的把菜和湯端出來。
“你等等啊…還有一個。”
周應澤看著桌上好幾個盤子,還挺豐富的,又是炒菜,又是燉菜,又是涼菜的,他到底……幾點鐘起床的呀?
“來了來了…”
衡青端著最後一份蔬菜湯放在的中間,知道他有喝湯的喜歡,在周應澤還沒開口之前,就提前拿著湯勺率先舀了一碗湯晾在旁邊。
周應澤看著如此色香味俱絕的飯菜總覺得哪裡有的不太對,但一時又說不上來。於是隻能在恒心的催促下夾了一筷子嘗了嘗。
“怎麼樣,怎麼樣?”
衡青看起來又緊張又期待的樣子。
“這……”周應澤咽下口腔裡的食物,語氣已然帶上了幾分篤定,“這些菜…不是你做的吧?”
看著衡青略心虛的表情,周應澤也知道自己一定是猜對了:“你叫的外送,然後把盒子扔了,自己放鍋裡熱了熱,然後裝作是你做的,是不是?”
衡青不大好意思的乾咳了兩聲,點
了點頭,也算是承認了周應澤的猜測:“我把盒子都已經扔了呀,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又不是白癡,要把這一大桌子做好,你得一大早就起床,但很顯然…我第一次醒來那會兒你都還在睡覺呢。”
衡青臉上露出一絲絲悔懊。
而周應澤明顯也注意到了,從來毫無波瀾的語氣裡罕見的帶了一點明顯的笑意:“你隻有最多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來做飯,但這個燉菜裡的海帶最起碼前一天晚上就得提前泡好,你昨天晚上也沒泡啊,所以做不來這麼一大桌的……”
衡青:“好吧…其實我今天做了,但是我平時不怎麼做飯,廚藝也不怎麼樣,做出來的也不好吃,所以我就……”
周應澤嗯一聲:“我剛才去廚房的時候看到了…端出來吧。”
衡青一時還有點沒懂:“什麼?”
周應澤:“你做的啊,端出來啊。”
“我做的不好吃,賣相也不怎麼好看,還是……”
衡青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被一旁的周應懷斜斜看了一眼,他立馬吞下了後麵的話,“我這就去端出來。”
*
衡青應該是想做清蒸排骨吧。
周應澤不太確定,他隻能認出特征比較顯著的排骨了,其餘的一些配料因為煮的太糊了,他都分不清楚都放了哪些了…
他鎮定自若的吃了一塊:“嗯…還行。”
周應澤這樣平靜的態度把衡青都弄懵了,他一邊嘟囔不對啊,一邊自己接過勺子嘗了一大口。下一秒,他臉色一變,立馬抽紙吐了出來。
他的麵部表情的管理能力終究還是沒有修煉到家,那會兒的周應澤還能繼續平靜的喝了一口水漱漱口。
那會兒喝完水的衡青也注意到了周應澤的樣子,心下立馬猜到他肯定是故意的:“你剛才故意的…”
周應澤點了點頭:“所以?”
所以他又能怎麼樣呢?
*
一頓飯就在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中結束,飯後兩人僅僅隻是看了一眼,幾乎同時端著碗碟進了廚房。
那應該是他們倆第一次一起洗碗,卻仿佛是配合過千萬遍一樣,一個接,一個拿,熟練得不能再熟練了。
周應澤心裡都覺得有些怪怪的,衡青仿佛住在他肚子裡蛔蟲一般,他一抬手就知道他要乾嘛,總能提前預判他的動作。
但想了一會兒,他也有點慢慢想明白。衡青了解自己不是很正常嗎?畢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都一直看著他啊。
那麼長的時間裡,衡青都一直盯著他,當然對他的所有言行舉止都很了解了,知道他有什麼習慣也是自然的。
周應澤看向一旁挽著袖子擦拭台麵的衡青,幾乎下一秒,對方也看過來:“怎麼了?”
“沒什麼…”
*
假使周應澤那會兒能夠擁有讀心能力,就會知道周應澤心裡的想法,他也能告訴周應澤的答案,也會告訴他關於他自己心裡的想
法。
例如,他其實在私底下,就已經幻想這幅畫麵很久很久很久了。
?想看鈴子Sama寫的《論渣攻們重生以後[快穿]》第 89 章 人格障礙攻重生以後9嗎?請記住.的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在從他以前拿著望遠鏡看向他和秦源相處的時候,他總是會把自己代入進去。
想著假如自己和周應澤在一起的話,他會如何如何。在真正和周應澤見麵之前,他就已經在腦海裡演練了無數遍。
和周應澤在一起的每一個畫麵,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甚至就連每一次呼吸的頻率都已經預演了千千萬萬遍,又怎麼可能不熟悉呢?
正是因為太熟悉了,以至於衡青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但手就已經及時的接住了周應澤扔過來飲料罐。
冰涼的罐身上還掛著一層冰霧,拿在手心冰冰涼的。
周應澤早在他出神的功夫已經切好了一盤紅豔豔的西瓜放在了茶幾上,那會子都已經拿著走到了沙發邊了,一隻腿曲起悠閒的坐在沙發上,“呲——”是周應澤單手擰開瓶蓋的聲音。
“外麵太熱了,在家裡休息會兒。”
“好。”
*
假期的綜藝節目似乎都要比平時好看些,不過在看了沒一會兒後,衡青視線不自覺飄到旁邊人的臉上。
周應澤隻是微笑的,一語未發的,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裡就很吸引衡青的目光。
由於太熱,客廳裡的窗簾是拉著的,電視機的光折射在青年的眼瞳裡,模模糊糊的光暈在他的臉龐上氤氳…
那時兩人之間的距離約莫有十多厘米,這點距離比對麵那棟樓到這裡的距離近太多了,是他以前想象的距離,隻要一伸手就可以接觸到的…
而衡青突然覺得為了這一刻,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仿佛一生都是在追尋的就是這一刻。
衡青的心裡沒由來的突然出現一句話:——你的身邊,就是我的終點。
這句話將將浮現腦海,一旁的周應澤突然毫無預兆的轉頭。他眼裡清晰倒映出另一人的影子:“想說什麼就說,不用一直盯著我…”
衡青喉結滾動,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直到死之前,我們都在一起吧。”
周應澤:“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