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聞禮承認,他在看到這條江帆給他發了這條私信之後,心跳的確猛地收縮了一下,但很快他就鎮定下來。
在回複消息前,他先翻看了一下他之前和江帆的聊天記錄,又點進對方主頁看了看他最近發的那些動態,主要看定位。
這麼一通下來,他也大概了解了他們這時候的進度,應該就是他想和他麵基的時候吧?
上麵還有江帆發來的其他消息。
【貓貓在嗎?貓貓在嗎?】
【就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麵基的事,你現在考慮的怎麼樣了?】
【還是不行嗎?為什麼啊。我又不會把你吃了,我們就是見一麵能怎麼樣?】
【該不會其實你主頁發的那些照片都是你偷的?那些都不是你本人,其實你現實中長得又胖又醜又矮又猥瑣?!見光死是吧?】
說實話,好低劣的激將法啊。
彆說這輩子的餘聞禮會不會上鉤了,就是上輩子的餘聞禮也並沒有對比有任何情緒波動,所以聊天記錄上他這邊隻有一句話
【哦。】
【………………】
對麵的江帆看他如此冷淡的回複,也知道他沒上鉤,又隨便轉移話題說了一些彆的,例如他每天更新的照片和視頻都是他自己拍的嗎?看起來氛圍感很好什麼的。
如果再往上翻翻,還能看得他倆的聊天時不時並不怎麼頻繁的聊天記錄。
他問過他平時吃什麼蛋白粉,也感歎過他粉絲又漲了很多,漲好快啊,又或者問下一個視頻拍什麼?猜他拍攝的合作對象是哪個…
*
其實也不怪上輩子的餘聞禮為什麼在見麵時都沒覺得能和江帆發生什麼,因為對話看起來太正常不過了。
如果仔細再翻翻他們之前的對話,還能看到江帆和他討論過一些彆的網黃,哪個哪個擺設效果如何等等…
這完全就是同行之間的交流嘛。
網站上的網黃當然也不止他們兩個,還有一些其他的,不同類型和風格的,彼此之間也會有禮貌性互關和交流。
餘聞禮也被邀請過參加他們之間的聚會,但他一次也沒有去過,依舊維持在網上互關,偶爾點點讚的網友關係。
也就和江帆私底下交流頻繁了一點,這還是因為他自己是個話癆的關係,幾乎他們的每一次對話的開場白都是由他先開始的…
【是你吧?】
【不在線?】
【貓貓…】
【貓貓…】
一會兒工夫,又多出來五六條消息。
上輩子的時候餘聞禮也差不多就是這幾天答應和他接觸的,這輩子的他歎了口氣,把對話框裡打出來的沒有刪掉了。
流淚貓貓頭:
【在。】
淩晨四點半:
【照片那個就是你吧?雖然臉部被遮住了,但手上的手表有點眼熟,和你之前發過一張照片上戴的款式和顏色一
模一樣。】
【我當時還存了】
【圖片】
【是這個吧?】
那張圖片還是餘聞禮剛創建賬號那段時間發的,他那個時候剛開始嘛,還是發過露一點點模糊側臉的,而這條動態早就刪除了。
江帆居然那時候就存了?
其實餘聞禮也不是沒有可辯駁的餘地,畢竟手表相似算什麼證據,那款手表又不是什麼全球獨一無二僅此一款的,本身就是熱門款,就算撞了也不稀奇。
他完全可以反駁,但他想了想。
【是我。】
*
淩晨四點半:
【你突然這麼坦誠,我還有點不習慣。】
【那怎麼回事?他這是認出你了嗎?】
【沒發生什麼吧?】
流淚貓貓頭:
【我不知道。】
【應該沒有。】
餘聞禮的頭像是一隻可愛的小灰貓靠在枕頭邊眼淚汪汪的圖片。
連帶著哪怕他隻是乾巴巴的發了幾個字,連表情符號都沒加,但搭配上可憐巴巴的頭像就像在撒嬌賣萌一樣。
淩晨四點半:
【看你用這個頭像說話,總感覺你好像快哭了一樣,被嚇到了吧?】
流淚貓貓頭:
【還好,就是有點懵。】
鑒於餘聞禮上輩子已經和江帆一起赤著洗過澡,在同一個被窩裡睡過的,所以哪怕他也知道這時的他和江帆關係還沒這麼親密,但字裡行間之中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泄露一點親近。
他們倆居然…就這麼聊了起來。
*
不對勁。
很不對勁。
對麵的江帆很快就覺察到了今天的貓貓頭聊天回複的頻率快了一點,之前他給他發的消息幾乎都是上午發中午回,晚上發第二天早上回,就仿佛兩個人不在一個國家,有時差一樣。
之前能有一次及時回上就不錯了,這會兒不僅回複速度快了,語氣也顯然親近了一些,真就像在和朋友聊天一樣,不像之前還帶著一點點防備。
江帆第一反應就是這恐怕不是本人吧?但聊了兩句,就能發現的確是他本人,所以今天如此反常是因為……真被嚇到了吧?
不會…吧?
那條投稿裡雖然沒有主動說位置,但拍到了站台名,再結合地鐵的顏色布局,要猜出他在哪裡也並不是特彆難。
【你也不用特彆放在心上,就那種慫包啊,也不敢真在地鐵上對你做什麼的…】
【估計就是片子看多了吧?】
【精蟲上腦分不清網絡和現實了…】
江帆嘗試著安慰了兩句。
他過去很少會安慰誰,那會兒擠牙膏一樣擠出幾句後,再怎麼絞儘腦汁都想不到彆的了。坐在他對麵的友人見他一直捧著手機瞎樂,調侃了一句他到底給誰發消息呢?
“沒什麼,一個網友。”
江帆放下手機,隨意的沙發上一靠,端起一旁的酒杯喝了一口:“你們看我做什麼?”
他看起來不怎麼在意手機,實際上餘光一直注意著手機屏幕。隻要亮起來,他就像被按動了什麼開關,立刻坐直身子飛快拿起手機。
這副生怕錯過消息的樣子又吸引了幾道目光,他們不敢置信的嘖嘖嘖起來:“嘖嘖嘖,一個網友還這麼上心呢?這話你自己信不?”
“我管你們信不信,愛信不信…”
那天是周六,江帆和他的幾位現實中的相識已久的友人三三兩兩的相約在以前常玩的場子,為談談事的同時也算是聚一下。
那天底下的舞台上就有表演,他們一行人坐的是樓上的包間,也全是最佳的觀看位置,甚至他的幾個朋友幾乎都叫了不同風格陪侍。
有衣著清涼的頭戴兔耳少年,有波濤洶湧的女仆萌妹,還有一個朋友喜歡禦姐,隻有江帆身邊孤零零的,像沒看到一般,一直盯著手機,回消息的時候唇邊的笑怎麼都止不住。
備注為貓貓用戶對於他再次提出見一麵的要求並沒有一口拒絕,似乎有點猶豫的樣子,這在江帆眼裡不就是有戲的意思嗎?
【你說你明天沒空什麼意思?】
【明天沒空,後天就有空唄?】
【說起來,你上次哄我說你在什麼鄔同,這不是就在申城嗎?既然這麼近,有空出來吃個飯嘛,我又不會把你吃了,我請客。】
對麵那個眼淚汪汪看起來非常可憐的貓貓頭像等了約莫半分鐘後,終於回複了消息。
——【好啊。】
終於答應了!
江帆那會兒被突如其來的喜悅衝昏了腦袋,突然站起身朝著外麵走去,身後是幾個朋友的呼喚聲,問他去哪裡?
這一問倒是讓他腦子清醒了一會兒,哦,他明天沒空,怎麼也得後天才能見到吧?他這會兒高興著實是有些高興過了頭。
“來來來,乾一個!”江帆心情好,自然也表現在臉上,神采奕奕的樣子更讓他們那群人好奇的,一個勁的問到底是誰啊?
江帆的回答還是網友,
其他人不信,但這的確是真話。
*
江帆是什麼時候注意到那個網友的?
記得剛開始也就是不小心在實時裡看到了他發的照片。
那會兒的貓貓頭還是新號,關注很少,但圖片的質量卻很高,所以那會兒他還以為他是那種盜圖的…
畢竟這事兒也非常常見了,江帆自己就經常被冒充被偷視頻等等,他保存了圖片打算找出原主人,卻怎麼沒檢索出相似圖片。
他評論了一句是本人嗎?那邊立刻回複了一個字是。然後大約也就擱了十來分鐘吧?
那個網名為流淚貓貓頭的網友又發了和剛才那套圖一樣背景的一段實況視頻。
假如說之前的圖片隻是讓江帆有點心動,那會兒他就能明顯感覺到心跳的緊縮。
昏暗的陽台,一個身穿寬大
背心的黑發青年正低頭抽煙,氤氳的清薄煙霧在半空升騰,繚繞,讓整個畫麵顯得靜謐無比。
他那會兒還是中長發,麵部又是虛焦,其實看不太出來無關,隻露出一個模糊的側臉。
但……側臉的線條是真美啊,那個手是真好看啊。
看圖片的時候,江帆就一眼注意到了纖長的手指,當時還覺得這人把手指P太過了吧?看了實況視頻下才發現…是真他媽好看!
他當時用的是小號衝浪,也就順手點了關注。往後貓貓頭發什麼動態,他幾乎都能看到。
他一般隔日更新自己的各種視頻和照片,偶爾也會發一些藍天白天,草地大樹之類的風景照,搭配一些簡單的文案。
不知不覺,他的關注者越來越多,可以說江帆幾乎是看著他那個號起來的,包括他第一次公布幸識賬號,第一次更新視頻。
江帆還是第一個訂閱的,全程沒快進的把那一個多小時的視頻看完了。
怎麼說呢,反正那個視頻讓貓貓頭的關注量一夜間漲了很多,江帆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把那個視頻來來回回看那麼多遍,並且他的注意力還和以前不太一樣。
其實雖然都是同一個圈的,但各自屬性不同,哪怕看同一個視頻,對於視頻主角的觀察著重點也會不一樣。
他也認識一些和他同屬性的朋友,從沒聽過哪個攻方會在看片時會一直盯著片子裡的攻方看的。雖然聽起來就有點怪怪,但他的確好像不知不覺目光就自動移動到某人的身上了。
貓貓頭是介於結實與纖細之間的恰到好處,身材頎長,肌肉線條勻稱,瑩白皮膚泛著誘人的色澤。尤其是在切換後背鏡頭時,還能看到他那隆起又凹陷的漂亮背線…
用貓貓頭其他粉絲在下麵的高讚評論來說,那真是一場視覺盛宴啊。他全程沒有說什麼很低俗的葷話,但就是有種莫名的氣氛…
他講話很少,幾次都是試探性地問對方疼嗎?這樣可以嗎?會不舒服嗎?語氣溫和,聲音很好聽,酥酥麻麻的…
再後來,江帆用大號關注了他,約莫還是出於禮貌,貓貓頭第二天起來就回關了。
互關後第一句開場白要怎麼說呢,說什麼你好什麼的也太老土了吧?這壓根不會有什麼記憶點啊?說不定他一天收好多條這樣的。
江帆想了整整一個上午,最後腦子一抽發了一句:兄弟你這圖P的挺好的。
這條消息剛發出去他就後悔了,隻可惜沒有撤回功能,他隻能等啊等啊等啊。
那會兒對麵可能不在線,那條消息也是擱了兩個多小時後才收到的回複:我沒P。
再後來嘛,他們時不時聊一些有的沒的。
那個貓貓頭的防備心挺重的,幾乎不會主動透露自己的現實信息,如果江帆不小心問到,他要麼顧左右而言他,要麼裝死不回。
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對他的好奇日益劇增,越來越想看看他現實是什麼樣的,在約見了幾次都沒拒絕了,這次居然……同意了?
當天的晚飯時間,依舊還是感覺沒什麼真實感的江帆想來想去,又去確認了一次:
【後天中午十二點半,在中心商場門口的石像那裡見麵,對吧?】
【對。】
*
看著對麵帶著問號的確認信息,餘聞禮還能不知道江帆這是什麼意思嗎?不就是擔心他到時候放他鴿子嗎?
回完對後,餘聞禮想了想還是又補了一條——【放心,我不會放鴿子的。】
當時已經六點多快到七點了,要是冬天的話,早就該天黑了,但夏天一向要黑得更晚一些,外頭還是一片橘紅色的晚霞。
屋裡沒開燈,光線略昏暗,餘聞禮就那麼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著,沙發旁倒扣的幾個手機屏幕亮著,時不時震動著。
餘聞禮手中的手機的狀態欄同樣也有很多消息,他耷拉下眼皮,木著一張臉劃拉了一下滿是紅點的消息列表。
一些剛加上不久的新好友在問他就是流淚貓貓頭本人嘛。有純粹的激動說自己終於加上他了,還有問能不能看他露臉照的。又或者提一些奇奇怪怪要求的…
而加了有一段時間的好友,在關心問他吃晚飯了沒,在做什麼,問他什麼時候直播的等等,還有把他當備忘錄分享自己生活的…
其中兩個聯係人的消息最多。
具體多少條不知道,但超過了100條消息後,就不會顯示具體數目,隻會顯示99,
這兩位就是餘聞禮最近打算分手的兩位,他們可能是通過所謂的“私人號”找不到他,這才給他的所謂的“工作號”發了很多消息…
看著一連串的紅色未接提醒,餘聞禮有些煩躁,但並沒有回複,也沒有拉黑,熟練的點開設置了消息免打擾。
這是他每次要和誰分手前的慣有流程:
先冷落一段時間,無論對方怎麼發消息,怎麼打電話,反正一律不回,也不接。
等一個星期後再回複,回複也不會正麵答複,發些似是而非的話,無外乎“你給我的壓力很大,我最近心情很糟糕。”“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們可能不太合適”“我們還是做回朋友吧”等等屁話。
與此同時,餘聞禮還會裝模作樣的提出把對方曾經給他送的東西還給對方,並且也真的會寄回去一兩個…
寄回去後,再在淩晨發幾條僅對方可見的動態,他常用的照片就是餘暉漸收的夕陽,或者黑漆漆的房間茶幾上一瓶孤零零的啤酒罐。
這樣一套小伎倆下來,也就結束了。
*
其實這些東西完全都沒人教過餘聞禮,幾乎他天生就會,無師自通。他以前忙著應對一大堆人,這種非常消耗腦細胞的事兒讓他很難去完整的對自己的過往複盤,
在經曆過生死後,餘聞禮頭一次嘗試站在陌生人視角審判自己,大約在回顧了一半以後,餘聞禮覺得他應該下地獄。
他午飯沒吃多少,晚飯也沒吃,但那會兒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餓,腦子裡不斷回放著
上輩子死之前的那一幕。
那會兒因為事故發生太快,他壓根沒有注意到其他人到底在對著他說什麼東西,他滿眼隻能看到自己不停往外流的鮮紅血液。
等現在再度回憶起來的時候,他終於想起來那些嘈雜的聲音到底在說什麼呢,除了被欺騙所產生的恨意之外,還有濃烈的愛意。
正因為愛他,才會那樣無法接受啊。
似乎他們應該是跟了餘聞禮大半天啊,眼睜睜看著他在幾個男友之前趕場子一樣的奔波,用差不多的表情說著差不多的話…
“你還不如一開始就直接告訴我,說你隻是玩玩而已,我還沒有那麼玩不起,但是你不能這樣耍我……你太過分了!”
在養魚這一塊,餘聞禮有些太認真了。他本就對他人的情緒就很敏感,在聊天的過程中就約莫可以猜出對方喜歡什麼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