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爺,到了。”
江憫然再度有意識時,正坐在一輛豪車後排,車子將將抵達目的地,也將將停穩。
隨著隔離在前排與後排之間的擋板緩緩降下,他也算看清了駕駛位上的人,一個老熟人,是跟了他好幾年的司機老趙。
“小少爺,您怎麼了?”
老趙雖然名義上是江家的司機,但畢竟也是看著江憫然長大的,感情上自然要深厚些,語氣裡也多了幾l分對雇主沒有的關心。
“是不是胃裡又不舒服了?要不先回君庭找鄭醫生看看?其實不是我說,那種小角色也犯不著您特意跑這一趟…”
江憫然的胃的確是有那麼一點老毛病,不過這跟臉色不好可沒半點關係,僅僅隻是因為在他的認知裡…
老趙不是已經死了嗎?
還是說…又夢到以前了嗎?
*
在江憫然的記憶中,這個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從小待他極好的中年男人早就已經在一場車禍事故中已經死了啊。
當時被做過手腳的汽車開始自燃,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是老趙硬生生用儘全身的力氣把受了重傷的江憫然用力推了出去…
幾l乎就是在老趙剛把江憫然推出去不到幾l分鐘的樣子,車子果然爆炸了。
駕駛位的司機當場死亡,而被司機推出來的江憫然呢?他也沒好到哪裡去,氣浪強大的衝擊力讓他半邊身子都被燙傷,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直接成了一個癱瘓在床的半植物人。
也就是所謂的全身都不能動,不能講話,進食全靠一根輸液管,就連基本的排泄都不能自主控製,但意識…卻是清醒的。
可想而知,這對於本就極要麵子的江憫然來說,是多麼煎熬且屈辱的體驗啊。
江小少爺在圈裡是出了名的花心和愛玩,頭一次為一個人收心,頭一次以為自己真的遇到了真愛,結果…陰溝裡翻船啦!
那個他以為是真愛的男人在他出事後,居然帶著新男友來看他,兩個人在渾身裹著繃帶的江憫然麵前親親我我,你儂我儂,好不甜蜜啊。
“他真就這樣…了?”
江憫然的“真愛”祁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而一旁的新男友順勢攬住他:
“那當然,我問過醫生了,他現在就是一個廢人,動動不了,說也不了話…你看看他現在的樣子,被燒得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的,都成醜八怪了,你覺得他自己能接受嗎?”
江憫然看不見男子的表情,但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壓不住的幸災樂禍。
“再說了,他以前那些黑料滿天飛,江家壓都壓不住,現在他爹已經開始把重心放在另一個私生子身上了,估計啊,是打算放棄他了,要我說,真是活該…”
祁飛輕輕歎了口氣。
“你歎什麼氣,你不會還心疼他吧?你可彆忘了你當初對你做的事…”
“我沒有,我隻是…隻是有些感慨…”
兩人若無旁人的在江憫然病床前開始追憶起了他過去輝煌的往昔,以及以前做過的那些聽起來都非常沒有道德的事兒。
整個過程持續了約摸二十分鐘吧?
其實江憫然也不確定具體多久,反正很久很久,直到查房的人來了,這倆沒登記的拜訪者這才離開。
後來護士查完各項指標後,離開了不久,江憫然聽到一陣隱約的腳步聲,以為是護士忘記拿什麼東西呢,結果不是。
有人停在床前。
聲音很熟悉,就是剛才的祁飛。
江憫然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和他那個剛剛還很恩愛的男友分開,突然單獨回來找自己,在耳邊說著對不起的話?
他到底在惡心誰呢?
*
當然,江憫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以前他就喜歡玩,還特彆特彆喜歡插足那些外人看起來很恩愛的小情侶,將他們各自離間,並各自發起追求…
要怎麼追求呢?無非用利益引誘,用那張臉勾引,再或者用權勢欺壓,用甜言蜜語,不就是演戲嘛,這些他最會了。
再者,他的個人條件實在太優越了。
首先,江憫然的父親母親都是圈內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算是自己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相貌又極為出眾…
身為有錢有顏的小太子,他就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什麼都不做,就有不少人心甘情願的朝他撲上去了。
更彆說他存心想靠近誰,想勾引誰,那真的很少有失敗的情況。
無論江憫然靠近之前多麼甜蜜多麼忠貞不渝的小情侶在遇到他後都會判若兩人,幾l乎不出三個月兩人都會紛紛倒戈愛上他,並為他而與曾經的戀人爭風吃醋…
那種場麵,彆提有多搞笑了,
而江憫然最喜歡看的就是這幅畫麵。
他自己一直把這些當做是一場場的好玩的遊戲,祁飛…算失敗了?
仔細想想,其實也不算完全失敗,最起碼他把祁飛那時的男友離間了,對方愛江憫然愛的死去活來,為了他什麼都願意做。
但這種愛,江憫然見過太多太多了,廉價到都不屑多看一眼。他那時開始全身心的追祁飛,還很詫異他居然沒有被離間成功?
頭一次失敗的江憫然在祁飛身上花了超過三個月的時間,比過往任何一個都要長久,已經是一種新紀錄了。
相處得時間越久,他心裡也多了一一絲絲揮之不去的錯覺,錯以為這就是愛,甚至還主動和祁飛提出了結婚。
可惜啊,可惜…
車禍的前兩天可是他們的婚禮啊。
至於當天的車禍,江憫然能猜到這個和祁飛有一點關係,但又沒多少關係…
準確的說,應該是他過去太高調,惹了太多仇家,暗處不知多少雙眼睛死死盯著呢,麵對這麼大一塊肥肉,誰不想衝上去咬下來一塊呢?
他們之間可能是合作,也可能隻是單純的利用,不然光靠祁飛這隻小螞蟻,
能把江憫然給弄翻?肯定有暗處那些推波助瀾的商業對家啊,說不準裡頭還有一些江家旁支的一些身影…
大意了,實在是太大意了啊。
*
打斷江憫然思緒的是吵吵嚷嚷的人群。
不知道是有人認出了他的車還是透過車窗看到了江憫然本人,反正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然後跟著不少看熱鬨的群眾都好奇的圍了過來…
如果隻是看,那也就算了,不知道哪個手賤的居然開始拍車窗試圖引起江憫然的注意,砰砰砰的聲音讓他腦袋又開始疼了。
“是江總的車!”
“江總來了?!”
“好像是他哎!他也來參加婚禮了?”
有認識江憫然的人,當然也有不明所以,反應慢半拍的正在詢問這位江總到底是誰的人。
“你們在說什麼啊?什麼江總?”
“哎,就是那個小太子江憫然啊!”
“啊不是吧,他怎麼回來這種地方?”
“不知道啊,快讓一讓,讓我看看…”
江憫然記得好像腦袋多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告訴什麼重生了,還有巴拉巴拉一大堆的注意事項,也沒仔細聽,反正挺煩的。
胸口處本就鬱結著一團氣,上上不去,下下不去的,又被這麼堵著,心情更糟了。
他也完全不記得今天是來乾嘛的。
“趙叔,讓他們安靜點…”
駕駛位的老趙反應也很快,立刻開車下車。他自己本就是退伍軍人,平時在我麵前和和氣氣,在其他人麵前可不這樣。
“圍著乾嘛呢,那邊的安保還不來維持秩序還愣著?手機快放下!放下!!不準拍!”
幾l聲怒斥之下,原本懶洋洋打算杵在那裡當擺設看熱鬨酒店的安保人員也開始打起精神維持起了外頭的秩序。
其實那家酒店平時也沒這麼多人的,主要當天有人在那裡辦喜事的關係,來來往往的賓客本就多,再加上看熱鬨的天性,就圍起來了。
*
很快,辦喜事的主家出現了,
是一對相貌還算不錯的男人。
同性婚姻法通過也有好幾l年了,除了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和一些頑固份子不太能接受這種婚姻外,年輕人倒是接受得很快的。
成婚的兩位新人各自穿著相同款式的西裝,胸口彆著新郎等禮花,在一看到門口挺著傳說中那位江憫然的車後,兩人幾l乎是同時小跑著到了車前。
“江…江總,您真來了?”其中一位新郎如此道,說著還不忘理理自己的發型,“您是來看我的吧?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去接您啊。”
另一個新郎表情倒沒他旁邊的人那麼激動,但從他的微微顫抖的手和緊緊盯著江憫然的視線來看,肯定也是非常激動的。
男人不著痕跡的擠開了一旁的新郎,自己往前多走了一步,他僅僅隻透過車窗那點三指寬的細縫就看出裡頭那位的臉色不太好。
“江先生,您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是胃病犯了嗎?這樣,我給你開個房,您休息一下吧。其實這點小事不用您親自來的…”
話雖如此,但隻要是長眼睛的人,都能明顯能看出兩人的表情都有點喜不自勝的意思。
江憫然也沒吱聲,視線從兩位新人身上一點點轉移到身後的人形立牌,上麵寫著兩人的名字及婚禮現場的箭頭符號。
噢………
他終於想起來了,想起自己今天本來是來乾嘛的,也想起來了麵前的兩位到底又是誰了。
也難怪之前老趙之前會說這種小角色實在犯不著特意跑一趟,這倒的確是…
*
說實話,江憫然勾搭過的人實在太多了,不記得這倆的名字也很正常,也是在看到酒店門口的牌子才想起了他們的名字。
一個叫程興,一個叫高立輝。
他們倆應該也算是那種很被看好的校園情侶,據說兩家父母關係很好,據說他們倆也是一路從初中談到大學,如果不遇到江憫然,也應該是一段佳話吧?
可惜……
至於當時是怎麼把他倆離間的,江憫然早就忘得差不多了。隱約記得一點點模糊的畫麵,我好像是先去接近的程興?
追他倒沒費多少功夫,甚至都沒怎麼費心接近,江憫然隻是出現在他經常會去的酒吧,往吧台一坐,就有不少人過來搭訕。
——其中就有程興。
也花了就兩個星期吧,他就把這個男人完全搞定了,這裡的搞定是指從裡到外。在一些事完了後,程興會捧著自己滾燙臉傻傻的看著江憫然俊美的側臉出神,喃喃自語道:“天呐,你快告訴我這是真的,我感覺自己就像在做夢一樣。”
他完全愛上了江憫然,似乎一點沒覺察到被他癡迷的江憫然並不愛他。
為了掩去眼底的倦意,江憫然主動先湊過去揉揉他的腦袋,又漫不經心的起身穿衣,順手將一張卡遞過去:
“我還有要緊的事,得先走了。你要是累了,想休息的話,就在這睡吧,這裡的房費是記我名下的,你待多久都行,有需要就打專線電話。晚安,我就先走了。”
等離開了對方的視線,江憫然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白色手帕擦了擦剛才被對方碰到的手,又很快將帕子扔進垃圾桶。
接下來就是高立輝…
這個倒是稍微廢了一點點功夫,畢竟他原來是攻方,性格也比較沉悶,他也沒像程興那樣很快就接受。
他有一個很明顯的掙紮期。
不過難度也不高…
當時江憫然把他約到第一次設計偶遇的公園,神色黯然垂下眼眸,輕輕歎氣,用半開玩笑的口氣道:“我還從沒有被拒絕過呢,我好難過哦,不過…也祝你們幸福吧…”
江憫然一直都知道自己長得好看。
一個長得好看的人,隻要四肢健全,隻要沒聾沒瞎,從小到大一定經常能聽到誇讚聲,經常會被路人目送,基本不存在美而不自知的情況。
以前江憫然就經常被誇,說他有一雙格外勾魂奪魄的桃花眼。雖然不太清楚是什麼意思,但反正他知道當自己認真凝視著誰的時候,很少有人會拒絕。
他一貫是一個會利用自身優勢的男人,更彆說當時氛圍又那樣好,他就那麼望著男人,也就一瞬間的事兒,原本還說要仔細想一想的男人立刻倒戈,緊緊抱住了江憫然。
男人胸膛的那顆心嘭嘭直跳,因此也沒有發現被他擁抱住的江憫然唇角的笑容無比的諷刺。
——哎,真沒意思。
按照一貫流程,等把兩方都搞定後,就江憫然會開始對他們感到一絲絲的厭倦。
其實這個心態也不難理解,就像是打遊戲,在沒通關之前,玩家當然會絞儘腦汁的尋找通關策略,而順利通關後,誰還會繼續回頭玩已經過了的、毫無難度的關卡呢?
不管對方接受不接受,反正他就這樣,他喜歡刺激,喜歡玩兒,彆人越愛他,他反而越不喜歡,像怎麼都捂不熱的冷血動物。
連江憫然自己都承認,他確實是一個混賬東西,但沒辦法,他這個混賬東西太好運氣了,所接觸的大多人都能一點點接受了他的那些頑劣。
其中有一些或許是喜歡江憫然的臉,喜歡江憫然的錢,喜歡江憫然的身體,喜歡江憫然的甜言蜜語,反正不管怎麼樣,大多都願意繼續陪他玩下去。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上輩子的江憫然在玩過一段時間後,早就把他倆拋之腦後了,直到知道知道他們結婚了,這才重新聯係上。
*
記得當時再度加上好友後,江憫然都還沒開始詢問呢,兩個人幾l乎是同時和他解釋為什麼會結婚的事兒…
總無外乎什麼為了掩人耳目,為了應付家裡,還是為了什麼什麼合作來著,反正就類似於協議伴侶。
真的挺有意思的,隻要一想到兩個人以前也算是朋友眼中的模範情侶,江憫然立刻就想笑,玩心本來就很重的他還特意問了下他們的婚禮日期和地址…
上輩子的江憫然既沒告訴他們自己要來參加婚禮,也沒這麼高調的停在門口,隻是在抵達後直接在後門給他們打去了電話。
記得他來時,他倆還剛在後台化好妝,正打算出去迎接兩家的賓客,不過知道江憫然來了以後,想也沒想,立刻過來接他。
江憫然和他們兩人當時在休息室後,一堵牆之外就是他們各自來來往往的親戚們,而一堵牆之內,兩位新郎膝蓋一軟,朝著江憫然跪了下來。
嗯…當時玩得挺開心的。
本應屬於兩個人的新婚之夜不僅沒有大眾所想象的那些畫麵,反而是江憫然這個外人睡在喜床的中間,被兩位新人伺候著度過了一個愉悅的夜晚。
第二天一覺醒來,一個給穿衣,一個給穿鞋,沒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離開時,江憫然抬手輕輕拍了拍其中一個的臉,另一個立馬湊過來,拿臉頰主動蹭了蹭手
心:“江總,您什麼時候再來看我啊?
江憫然笑笑:嗯…下次吧。
實際心裡已經決定不會再見麵了。
*
老趙從小看著江憫然長大,對他這種愛玩的習慣已經習以為常了,幾l乎每次都會在外麵等他,為了守著他,等著開車,也為了看著周圍不被拍下…
之所以這樣做,他因為在某種程度上,雖不算娛樂圈的人,卻勝似娛樂圈的人,知名程度一點不輸給那些當紅明星。
首先他的母親是圈內極有名的一代影後,父親同樣是圈裡的非常知名的大導演,兩位因戲生情,事業也是風生水起,婚後感情離極好,育有一子,算是一段佳話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江憫然一出生就自帶流量體質,小時候在父親的電影裡客串過一個角色,十幾l歲不懂事也跑去拍過一部戲…
雖說後來為了學業宣布退圈了,但畢竟家底在那裡,有父母的光環,也有人又長得好看的關係,反正關注度絲毫沒有減少。
當時伴隨走紅的,還有江憫然以往的各種黑料,要不是家裡礙於麵子給壓著,早被千夫所指了,哪還能讓他這麼逍遙?
老話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江憫然以前乾的那些事兒,真的挺沒道德的,他也知道不少人在背後嘀咕他什麼,不過他不在乎,總覺得隻要好玩就夠了。
並且江憫然還有一套自己的歪理…
他認為自己玩的開心,並且其他人在知道自己的真麵目的情況下,也願意為了得到他一點好臉色而陪著他玩各種他喜歡的“遊戲”,怎麼就不行了呢?關其他人什麼事兒?
“你甭管我剛開始用的什麼手段,反正後來那些人自己都願意了,不是你情我願嗎?你怪我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