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有些凋敝破舊之感,卻也看得出昔日史家的大富大貴。
行至一處水邊,晴雯站住看那水中開得極豔的荷花與水下遊來遊去的金鯉。
水中亭子裡,一個年輕的男子站起身,隔著水向她們這邊張望。
鄭嬤嬤本就十分警惕地四處逡巡,生怕有男子看到晴雯。
那男子一起身,她便發現了,急忙站到晴雯身邊,用身子擋住她。
晴雯以袖掩麵,匆匆而走。
“我三哥史泓,我叔叔的姨娘生的兒子。”
湘雲麵色有些不好看,“他娘也沒了,卻是極會溜溜我嬸娘。哄得嬸娘給他錢,他便出去鬥雞走狗,不務正事。”
晴雯也不搭話,這人是嫡出還是庶出,都與她沒什麼相乾。
她說是老太太的外孫女兒,說到底也不是什麼正經的來曆。
對老太太出身的史家並沒什麼情分,除了湘雲。
湘雲的閨房,一色半新不舊的陳設。
緇色的被褥、玄青色的帳子,連窗紗都是青色的。
這暗淡的顏色與湘雲亮色的衣衫相襯,簡直無法直視。
“姐姐,快坐吧。”
湘雲麵色有些灰暗,“在外麵,我得穿著鮮亮的衣服給史家爭麵子,閨房旁人又看不到。不到年節時,我這裡就是這個樣子。”
翠縷收拾起湘雲正在做的活計,要送到史家其他姑娘處。
“把急著要的兩件,給三姑娘送去就好了,剩下的還得咱們自己做。”
湘雲輕聲道,“隻三姑娘還願意幫幫咱們,彆的妹妹就算是庶出的,也比我這個寄人籬下的大姑娘強。
你當嬸嬸當真是要人替咱們做活計?她不過是在提醒我,跟晴姐姐玩也不能耽誤了做活。”
晴雯可真是惱了,湘雲在史家過得什麼日子?
她一貫活潑樂觀的表相下,到底掩藏著多少委屈?
晴雯將繡的大紅枕頭皮取出來,展開給湘雲看:“姐姐粗鄙,這個你便能著使吧。若是不嫌棄,把你成親要做的針線給我幾件,我閒著就替你做了。”
湘雲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和自己的嬤嬤一起把針線活都一一理了出來。
麵子上的東西,她嬸娘不太好意思克扣她,一應物件準備得還算充足。
除了婚服留給她自己繡之外,林晴雯將其他的一股腦收拾起來。
“這些我都拿走了,你不用告訴旁人。有人再分派你活計,你隻說要準備自己的東西,能推就推。等出了閣,她們就使喚不到你了。”
隻坐了一會,史侯夫人就打發婆子過來傳話。
“太太說,留晴姑娘在這吃飯吧。姑娘若要走,也不必跟太太回稟了,太太還有事要做。”
這是留客吃飯嗎?分明是趕客嘛。
晴雯起身道:“我走了,不耽誤你做活,彆讓你一做又要做到下半夜。”
“我倒是不能很留你了。”湘雲將晴雯送出門。
門外隱蔽外,史家那個庶出的三兒子史泓又在偷偷地張望晴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