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晴姐姐是真真不懂我心的。”
寶玉鬱鬱地道,“我是喜歡跟姐妹們廝混,可也知道她們終歸是要嫁人的。她們能嫁給可自己心意的男人,我大概也是高興的。
我難過,是因為這世間女子有幾個能真正找到可心的人?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管男人什麼品性,蒙著眼都得嫁,根本不敢指望真心喜歡。大概隻要夫婦相敬如賓,安安穩穩的就算好的了。
而今金釧兒和閏生兩個互有情意,閏生能對金釧兒好,我便歡喜了。”
“這可就說著了,”晴雯又笑了,“你可知雲丫頭許的人家是哪個,就平白為她難過這些天?你怎就知道雲丫頭以後過得不好?”
“我一聽說她許了人家便心裡不暢快,哪還去問她許了誰了?”寶玉撇嘴道。
“這就是了,她許的是你的世家好友衛若蘭,難道他也不是個好的?”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寶玉欣喜地念起佛來,“竟是他啊,他倒果真是個好的,我再不用為湘雲擔心了。”
“你可真是個呆子!”晴雯笑道。
……
兩人回了大觀園,一路說笑著走到沁芳橋上,卻見四姑娘惜春正和水月寺的智能兒在一處玩耍。
寶玉目睹金釧兒和閏生的郎情妾意,又知道湘雲許了個好人家,心情好得不得了,遂上去跟智能兒說笑。
“能兒,你又跟你師父來我們府裡討月例銀子來了?”
智能兒打眼看到他,卻拉他到一邊。
“好二爺,這些日子你可去看過他了?”
“誰?我咋不知道你說的是誰?”寶玉眨巴著眼,故意逗她。
“你明明知道我問的是誰,何苦來捉弄我?”
智能兒跺腳道,“我和他的事,隻有你最清楚了。實指望他能救我出那個牢籠,離了那些人,誰想他竟是個短命的,白白讓我高興那些天。
說起來,他的死也是我的錯。當日因他病著,我偷跑去看他,惹得他父親狠狠打了他一頓,自此便一病不起。
我該常去祭拜他的,可恨我整日跟著師父,東家走,西家奔,四處跟人家化緣討錢,竟無一日得閒。想去他墳上看一看都不能行。”
“你彆難過,我今兒剛去他墳上拜過,柳二哥還給他築了墳。你有這心就是好的,不枉他跟你好了一場。”
智能兒真的急了,寶玉便不好再逗她,溫聲安慰起來。
及至回到大觀園,襲人迎上來,要幫他換衣服。
低頭在他身上聞了聞,臉色便有些不好看。
“今兒去哪了?怎麼一股子香紙的味道?”
“去寺廟了,可不就是香紙的味道嘛?”寶玉掩飾道。
“不對,今兒的味道跟以往不一樣,你指定又去乾什麼了。”
襲人不依不饒地道,“都是晴姑娘,由著你混走。倘或出個什麼事,隻怕太太連我們這起子伺候的都尋了不是。”
“你還能有什麼不是?”賈寶玉道,“太太眼裡,你是最周到妥帖的,怎會尋你的不是?
你也彆替我更衣了,把那天在清虛觀得的金麒麟尋出來,我一會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