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房間,倏地注意到角落裡的柴房,暗沉沉的,沒有一絲動靜。
謝淩這個自小養尊處優的小公子,真能受得了住在那裡?
她聳了聳肩,剛準備回房間,就聽到一聲悶哼。
聲音不大,似乎是有人故意壓低,隻聽到一次,後麵便沒有任何聲音了,她放緩呼吸,整個人警覺起來。
這一刻,葉琬的目光落在柴房門口,心中升起一陣不妙的預感。
她想起白天謝淩的態度,那不像厭惡,更像是故意讓她離開,就連晚上吃飯也沒見他露麵
葉琬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試著喚道:“謝淩?”
她站在柴房門口,望著黑黢黢的房間,連著喚了好多聲,都沒有人回應。
“完了,他不會死了吧!”
“你才死了呢。”
就在這時,謝淩終於回應了她。
他的聲音十分虛弱,聽起來確實沒幾口氣了,這時候還不忘懟她一句,真夠敬業的。
漆黑的空間裡,她隱約嗅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葉琬終於意識到不對勁,趕忙摸黑走進去。
“你怎麼了?”她問道。
柴房裡沒多少東西,她找到一根蠟燭,剛準備點上,就聽到謝淩說:“不要點燈。”
這怎麼還見不得人……
葉琬不情不願放下蠟燭,繼續往前走,眼睛慢慢適應黑暗中的氛圍,甚至連謝淩的位置也看得清了。
他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尾的角落裡。
少年膚色雪白,發絲微亂,身上的衣裳脫的隻剩一件內衫,雖然看著瘦削,但身上還是有流暢勁瘦的肌肉,呼吸沉重不勻,抬頭看她時,竟有種無助的脆弱感。
這是……怎麼有種被欺負了的感覺。
就是說,場麵有點不可描述。
“你是故意坐在這裡,還是起不來了?”
“……”
謝淩抬眸,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說,誰沒事坐在地上。
葉琬道:“你身體不舒服嗎?”
他性子驕矜,一般不讓人碰,葉琬可不願自討沒趣。
“我去找白姑娘。”她轉身就要離開。
“葉琬。”他忽然道。
謝淩強撐著起身,葉琬趕緊過去扶,這人手臂十分有力氣,自己壓根扶不動,幾下就摔在一邊。
他的身體非常冷,就跟摸到一塊千年寒冰似的。
是髓寒蠱!
葉琬這才想起來,謝淩身上一直都有髓寒蠱,每個月都會發作一次,時間不定,發作起來猶如無數冰刀割在身上,不僅使人疼痛難忍,還會宛如身處寒冰煉獄。
這種蠱發作起來,可以說真是生不如死。
謝家一直在找解除蠱毒的方法,葉琬的母親來自巫蠱世家,這也是他們結下婚約的原因。
隻可惜這種蠱根本無藥可醫,雖然死不了人,但他一輩子都要生活在這樣的折磨當中,隻有心裡生出慰籍,此蠱才可以消解一些。
也就是說,有喜歡的人陪在身邊,他就不會這麼難受。
但謝淩心高氣傲,根本不願意打擾白純宜。
葉琬恨鐵不成鋼:“有什麼比自己的小命重要,我幫你去找白姑娘。”
“不要去。”
他握住葉琬的手腕,將她拉到麵前。
“乾什麼,彆以為你快死了就可以耍流氓。”
謝淩疼到嘴唇都白了,還硬撐著攔住她。
“不要讓她看到我現在這副模樣。”
還挺在乎自己的形象……
他不願意,葉琬也沒辦法了,她又不能幫著緩解蠱毒,自己留在在這裡,隻能看著他又冷又疼,束手無策。
又是一陣鑽心的疼,謝淩終於撐不住倒在葉琬懷裡。
他眉頭緊皺,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葉琬一驚,他不會要疼死了吧。
自己還沒攻略成功呢,萬一他真死了,那後麵的劇情怎麼辦,她豈不是也要跟著領盒飯。
葉琬扶不動他,隻能拿來床上的被子,為他披在身上,她的手很熱,便捂著他的手,一遍遍問道:“還冷嗎,謝淩?”
“還活著嗎?謝淩,謝淩?”
他閉著眼睛,竟會回應她的問題,她問什麼,他就點頭搖頭,乖巧地不像話。
感受到葉琬身上的溫度,他貪婪地往前尋找,將頭歪在她的手心裡。
漸漸的,他居然安靜下來,長長的睫毛微微垂著,很溫柔地睡著了。
葉琬想要抽回手,他卻忽然睜開眼睛。
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盯著她,淩亂的發絲終於給了他狼狽的疲倦感,但是他的狼狽又有種病態的吸引力。
他的眼神似乎在責怪葉琬想要離開這裡的企圖,一眨眼後,又迅速恢複方才的委屈表情。
葉琬驚奇,覺得他可能是怕自己出去後就把白純宜找來,所以才不讓她離開。
“真是怕了你了,我不去找她。”
這時候的謝淩並不清醒,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讓白純宜看到他的狼狽模樣。
葉琬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喘著粗氣,神情痛苦。
大概是不知道。
趁他蠱毒再次發作,全身無力的時候,葉琬將他扶到床上。
他的右腿重重硌在床角,抱著被子哼了一聲,眼尾紅紅的,委屈巴巴道:“疼……”
這跟白天凶神惡煞的謝淩是同一個人嗎?葉琬都有些懷疑他被奪舍了。
不過為了自己的攻略計劃,當事人還不能死,等攻略成功了,自己美美退休那天,就隨便他怎麼樣。
她替謝淩蓋好被子,他緊緊攥著她的雙手。
一夜過來,葉琬腰酸背疼,終於在謝淩睡著的時候,她才有機會悄悄離開。
眼看太陽就快出來了,葉琬對著床上的少年比劃幾拳,輕聲道:“總有一天要把你打的滿地找牙。”
說完快步離開。
葉琬的身影消失在柴房,少年突然睜開眼睛,靜靜望著她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