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後,天色驟然轉涼。
葉琬睡到半夜被凍醒,裹著被子瑟瑟發抖。
第二天一早又被窗子縫隙中吹進來的冷風驚醒,打開門後,院子裡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這才秋天而已……
她本就體寒,晚上睡覺被窩裡永遠是冷的,加再多床被子也沒用,於是便讓青桃拿了些手爐放在床上。
在青桃準備東西的功夫,她去見了一趟謝夫人。
巧的是,謝昭正在和她說話。
兩人也不避諱葉琬,謝夫人教訓他:“你以後可不能這麼粗心大意了,幸好這次阿淩沒出什麼事。”
“是,母親。”
謝昭這麼嚴肅認真的一個人,但在謝夫人麵前卻變成了一隻溫順的小貓,她說什麼他都點頭答應。
兩人一同從謝夫人的住處出來,謝昭與她並肩走在花園的廊橋上。
葉琬將目光從湖心移過來,不經意打量了謝昭幾眼。
他生得溫潤平和,與謝淩的清麗俊秀大為不同。
他們一個像春日裡淡然柔和的流水,一個像凜冬峭壁上純白寒冷的勁雪。
謝淩一眼驚豔,明媚地抓人眼球,謝昭則需要細細品味,才能感受到其中的韻味。
兩人雖然是親兄弟,但從五官到氣質,他們沒有一處相像的地方。
由於不滿意謝淩與她的婚事,謝昭與她說不上什麼話。
他突然開口的時候,葉琬都愣了一下。
“葉小姐,先前在武毅侯府的喪禮上,您應當見過葉小侯爺了吧。”
他又提葉灼……
自己是見到了,那又怎樣,他們之間根本不認識。
謝昭道:“阿淩已經將謝家祖陵的事都告訴了我,還有你們被妖蛾卷走後遇到的法陣,這幾天謝家一直都在追查,此事牽扯到武毅侯府與謝家,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
意外是在武毅侯府的喪禮上出的,理應算武毅侯府的家事,但此時謝家卻插手調查,恐怕真的跟葉灼有關。
葉琬道:“我們在祖陵裡遇到的妖蛾沒有結界,但是武毅侯府的有,這是怎麼回事?”
她一直在想,那天在葉家祖陵遇到的妖蛾身上沒有百花陣的痕跡,可他們被武毅侯府的妖蛾帶走後,確實遇到了抑製靈力的陣法。
之前她一直以為陣法是妖蛾自帶的,但現在回味過來,也有可能是後來的人所為。
他們被妖蛾帶走的那些時間裡,是可以完成這個法術的。
可是當時賓客那麼多,找人無異於是大海撈針。
“葉小姐問的,正是我今天想說的。”謝昭道:“葉小姐在棠州的時候,有沒有學過這種陣法?”
葉琬道:“沒有。”
有也不記得了,她又不是原主。
猛然間,葉琬恍然大悟,她看向謝昭,他不會是在懷疑自己吧……
特意問她有沒有學過這種陣法,意思不就是覺得這件事是她做的嗎。
當時隻有她,謝淩,白純宜三個人。
動機看起來也很合理,畢竟害死了白純宜,就沒人再橫在她與謝淩之間了。
看著葉琬震驚的模樣,他繼續試探道:“葉小姐是想起什麼了嗎?”
他能這麼說,必是懷疑她,但無奈沒有證據。
說多錯多,葉琬最不不願做的,就是替自己辯解什麼。
人心難測,就算她說了,旁人也有可能曲解成彆的意思,如果不能用心感覺出來,那說再多也沒用意義。
就比如現在,他對自己心存偏見,不管葉琬怎麼解釋,在他眼裡,都隻是隱瞞謊言的蹩腳理由而已。
“沒有。”她冷冷道。
謝昭笑意收斂,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葉琬。
如果換了彆人,可能早就氣憤到為自己辯駁,但葉琬從來不這麼做。
她永遠不會用現在的難過,去報複下一個人。
就比如謝淩在前方經過,葉琬叫他的名字時,語氣是極為讓人心動的溫暖活力。
她迫不及待離開謝昭,迅速走向手持著長弓的謝淩。
他沒有立刻注意到葉琬,低頭試了試弓,隨後搭弓射出,三箭連射,箭箭都在靶心。
少年的馬尾在風中輕揚,與衣擺保持相同的弧度。
他肩寬腰細,線條硬朗,湖藍色的衣衫更顯得清雋美好。
當葉琬站在他麵前時,少年的眉頭才皺起來,他搭弓的手抖了一下,那一箭直接飛出了靶外。
“你來乾什麼!”
這裡是練功的地方,一般不會有人過來。
謝淩抱著手,極煩躁地扭過頭。
淺淺的陽光從天空照下來,兩位年少的男女並肩站在一起,一個挺直脊背,屹然不動,一個踮著腳在他跟前晃來晃去。
葉琬摸了摸長弓,讚歎道:“這把弓好重啊,謝淩,你真厲害。”
她很瘦,在自己麵前很小一隻,但卻擋住了他所有視線。
謝昭笑了笑,沒有打擾他們。
謝淩沉默轉身,葉琬追上去。
“你怎麼不理我呀。”
她回頭看向廊橋的方向,見謝昭沒有跟過來,這才鬆了口氣。
謝淩冷漠地放回長弓,單手卸著腰間的箭帶,動作利落迅速,那麼複雜的係法,都很快解了下來。
葉琬笑道:“阿淩好厲害呀。”
“……”
他明顯被她無語到了。
bking應該不喜歡彆人這麼叫他。
葉琬玩心大起,就試了一下,又立即改口道:“謝公子好厲害。”
就在這時,謝淩居然接話了。
他垂著眼睫,挑了挑眉,問她:“我哪兒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