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葉琬覺得後背涼颼颼的,回頭一看,謝淩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小少爺墨色的長睫浸了水似的,在通透的肌膚下閃著晶瑩的光芒,烏發一絲不苟,垂落在身後。發冠上鑲嵌了幾顆藍色寶珠,珠子綴著兩根銀絲,銀絲也是藍色的,一直垂到發尾,是他一身黑衣中唯一的亮色。
他的目光淩厲又淡漠,看起來隻是無意瞥到她。
雖然戴著帷帽,可這一刻,葉琬卻覺得他好像能看見自己,轉瞬之後,少年冷漠移開目光,她才發現自己的想法隻是錯覺。
他很少會主動關注彆人,這樣的性子倒是幫了她不少。
隻要他不注意到她,應該就不會露餡。
葉琬隨口一說:“我姓……林。”
“哦,林小姐。”裴奚抱著手,對著這三個字琢磨了半天。
眾人準備好後,他們開始出發救人。
在這之中,隻有葉琬知道魏朝衣的模樣,所以必須讓她跟著。
謝淩用靈蝶在魏朝衣的同心結上探了他的氣息,葉琬猜得沒錯,他還是在南方位置。
那也就是說,魏朝衣救人後便一直與妖物待在一起。
“林小姐,你可以將帷帽摘下來的。”裴奚向前邁了一步,走在她身邊,“一直戴著的話應該會很悶吧。”
沒有人會一直帶著這種東西,連在客棧裡也不取下來,這種刻意的感覺讓人心生懷疑。
不止裴奚,旁的弟子也挺好奇她到底長什麼樣。
葉琬覺得不能讓他們一直關注自己的帷帽,便對裴奚說:“公子有所不知,我容貌奇醜,摘下來會嚇到你。”
她說這話時語氣十分輕鬆,讓人分不清真假。
可這些人畢竟是仙門子弟,教養嚴苛,聽她這麼說,竟安慰道:“容貌都是父母給的,沒有美醜之分,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葉琬道:“還是算了吧,我怕嚇到你們。”
要是真讓他們看見自己的樣貌,豈止會是嚇到這麼簡單。
尤其是謝淩,他若知道自己還沒死這件事,恐怕也不會輕易放她離開。
成婚前放了他那麼大一個鴿子,心高氣傲的小少爺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葉琬可不願意接受他們知道真相後的質問,她唯一的目標就是趕緊推動劇情,然後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走了沒多久,又加上禦劍省下來的時間,他們很快停在一座山前。
葉琬聽魏朝衣說過,歲方鎮的南邊有一座青銅山,山中妖物橫行,百年前被皇族蕭氏封印,一直未曾出過亂子。
柳澗村的妖怪應該都是從青銅山出來的。
此山與尋常的山林不同,其中沒有任何花草樹木,就和這座山的名字一樣,仿佛全都是青銅鑄成。
青銅山彼此相連,圍成一個圈,中間隻有幾座小小的山丘,進去後就像進了一座牢籠,四周被青銅般的高牆圍地水泄不通,天空烏雲翻湧,即刻就要壓下來。
外頭還是晴空一片,山裡卻已經一片昏暗。
葉琬戴著帷帽,更加看不清路。
她隻能從兩層薄紗中,隱隱看見靈蝶的藍色光芒。靈蝶一閃一閃,葉琬移步過去,開始跟著靈蝶走。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如今在哪裡,理智告訴她絕對不能摘下帷帽。
葉琬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每一步都要試探,生怕踩到什麼摔下去。
“大家先停下來。”謝昭突然開口。
葉琬沒反應過來,往前走了一步,猛地撞到一個堅實的胸膛。
少年收回靈蝶,垂眸看向抱住他的少女,微微一皺眉,冷
漠地推開了她。
葉琬隻是靠近了他一瞬,那股熟悉的感覺又湧上來。
謝淩比她高出不少,肩寬腰細,胸膛十分可靠,身上總是帶著冷冷清清的蘭花香味。
她能感受到他很抗拒旁人的接觸,但是躲避她的那瞬間,他的手下意識猶豫片刻,隻可惜最後還是無情將她推開。
他的力氣很大,雖然隻是隨便躲開,但還是讓葉琬踉蹌了一下。
少年冷哼一聲,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再沒有關注她。
這幾天住在客棧裡,葉琬吃不好睡不好,導致又瘦了不少,在謝淩的襯托下,更是小小一個,連他的肩膀都夠不到。
她被輕輕一推就退了好幾步,若不是身後有個大石頭,早就摔地上了。
葉琬靠在石頭上,無奈地看著小少爺的背影。
真是夠無情的,她暗暗想。
謝昭道:“這地方有些奇怪,我們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葉琬揉揉肩膀,乾脆半坐在石頭上,聽著他們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
謝淩摩挲手心,方才觸碰她的感覺,總讓他覺得似曾相識,明明不願讓人靠近自己,卻在推開她是猶豫了一下。
為什麼會猶豫呢……
他不受控製地回頭看去,素色衣衫的少女坐在石頭上,一聲不吭,安安靜靜地聽著他們說話。
在那層薄紗裡,他似乎看見一張很熟悉的臉。
記憶中,她也是常常這樣,安靜地站在遠處。
那種久違的感覺從手心蔓延到喉間。
無數次,他都是這樣看著她。
就算是背影,他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
謝淩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想去掀開她的帷帽。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要跳出來似的。
可是,如果不是她呢……
他能接受這個結果嗎?
葉琬察覺到有人即將撥開她帷帽上的薄紗,驚慌之下,趕緊撇開對方的手。
謝淩的手非常冷,葉琬拽緊自己的帷帽,用凶巴巴的語氣對他道:“這位公子,你想乾什麼!”
此刻,少年猛然清醒。
她已經死了,這世上沒有人能是她。
謝淩沉默許久,最終一句話都沒說,轉身遠離了身前的少女。
葉琬嚇地手都在發抖,還好他沒有強迫自己。
裴奚道:“這地方沒什麼妖物的氣息,謝淩,你確定沒找錯地方?”
謝淩瞥了他一眼,緩慢地抬眸,一雙很漂亮的桃花眼,眼底儘是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