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照山的事像一把開了刃的劍,時刻懸在謝淩心頭。
青澀高傲的少年,為她生出了一塊逆鱗,不能觸碰,無法提及,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她滿身鮮血倒在自己懷裡的場景。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每時每刻都能清晰地記起。
她的生命一點點消逝在他眼前,無論如何努力,一切都變成了轉瞬即逝的流沙,從他指尖慢慢消失。
那個時候,他不惜一切,隻想換她回來。
可是現在,他卻突然知道曾經的真相。
竟是如此……
葉琬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伸出手想將他拉回來。
他倒是聽話地很,有些無力地將她抱在懷裡。
少年的手很冷,緊緊環著她的後背,顫抖的指尖摩挲在她的脊骨上,想用力但又怕弄疼她。
“謝淩,那個黑衣人很危險,你一定要小心,還有白姑娘,如果可以的話,你要去問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必須儘快查出黑衣人的真實身份,在離開前幫主角團做最後一件事。
他深深吸了口氣,有些迷亂地吻住了她的脖頸,他的吻帶著一些負麵的情緒。
後悔,痛恨,還有奪取。
再冷淡的人也該感受到了少年的感情,那種無法克製的占有欲,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裡,讓人再也不能傷害她,再也不能將她從身邊奪走。
葉琬被他箍在懷裡,完全被攏住,連手都伸不出去。
她聽見少年在自己耳邊說:“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
一大早,謝淩就帶著金凰弓出了門,看著一時半會回不來。
葉琬一個人坐在竹園裡,抬頭時發現竹子突然枯了很多,感覺代表了什麼不好的征兆。
那些竹子死氣沉沉地耷拉著枝乾,幾片枯黃的竹葉被風吹到她腳邊。
葉琬不太喜歡看到這種景色,乾脆披了件衣裳,從竹園離開。
找到謝昭的時候,他正在和裴奚說話。
兩人恰好在這時候結束,裴奚笑眯眯地跟她打了個招呼,說是還要回天照山處理一些事,今日不能留在謝府。
告彆之後,他便離開了。
沒有小少爺在身邊,葉琬總覺得空落落的,沒什麼精神,不如找點事情做,也不用一直想著他。
自從昨天和他說了那件事後,他就變地很古怪。
看著好像非常生氣,又很難過,一直在對她說,不想讓她離開他。
為此,本該過幾日才要去新宅的他們,如今直接提前到了明天。
知道謝淩馬上就要搬出謝府,最不高興的就是謝昭了。
這幾日他情緒低落,往常心裡想什麼都不會表現出來,如今竟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葉琬與他說了葉灼的事,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讓他跳過五子棋相信魏朝衣與武毅侯府有什麼關係。
但是魏朝衣隻是魏朝衣,就算真的與葉灼有關,也並不能讓謝昭重視起來。
對於反派boss的猜測,葉琬沒有任何證據,她每次回想起與魏朝衣相處的那些年,就怎麼也無法將他與武毅侯府的小侯爺聯係在一起。
魏朝衣溫潤寧靜,葉灼嚴肅深沉,一個是普普通通捉妖人,另一個是執掌皇權的權臣貴族,兩人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可那盤棋無法解釋,不可能僅是一個巧合。
謝昭說改日會好好調查一番,但葉灼不是普通人,查他很可能會引火上身。
她能理解,一個把權謀副本刷通關,又能與小少爺打成平手的人,怎麼可能那麼好對付。
葉琬喝了口茶,謝昭怔怔看了她許久。
少女身形纖弱,溫婉中帶著幾絲媚意,是非常好看的樣貌。
她隻是出現了短短幾個月,卻讓謝府最尊貴高傲的小公子付出了所有真心。
謝昭忽然覺得有些悵然,他從小看著謝淩長大。那個青澀魯莽的少年,竟然開始學會主動去愛另一個人。
“阿淩出去了嗎?”
葉琬想起他昨晚的沉默,輕聲道:“嗯,但是不知道去了哪兒。”
謝昭笑道:“阿淩很喜歡你。”
這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種話,不知怎麼的,葉琬竟覺得有些不適應。
“直到現在,我還能記得第一次見到阿淩的場景。”
因為流浪太久而蒼白瘦弱,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但是眼睛非常漂亮,睫毛長長的,眼珠烏黑如墨,宛如夜色中的星辰。
沒過多久,他便恢複氣色,隨意穿一件錦緞衣裳,就變成了滿身貴氣的仙門小公子。
墨色的發絲高高束起,袖口利落地收緊,腳下一雙月白色錦靴,走出來時,漂漂亮亮,精致地像畫裡的小仙君。
隻是這孩子的性子有些倔強,三天過去,一句話都不肯說。
旁人主動關心他,也隻能得到一個不屑的眼神,連父親母親都沒辦法靠近。
謝昭很喜歡這個弟弟,總是想跟他親近。
他能看出來,一直冷漠地不願搭理彆人,其實並不是他心裡的想法。
但他們並不了解彼此,該怎麼親近對方,謝昭沒有絲毫頭緒。
有時候,府裡的人也會懷疑他的身世,覺得謝家的小公子應該就是死了,新回來的這個隻是一個野孩子。
他小小年紀,傲慢又目中無人,像頭凶巴巴的小獅子,逮誰咬誰。
府裡有些下人的孩子,進來幫忙時,偶爾能遇見謝淩。
那個時候他才來謝府不到三個月,身體還沒恢複,每個月都會發作一次髓寒蠱。
蠱毒折磨地他痛不欲生,但這孩子卻一聲不吭,問他疼不疼,他牙齒都要咬碎了,還要嘴硬地說一點都不疼。
蠱毒的疼痛過去後,渾身冰塊似的謝淩坐在門外曬太陽,一個人憂鬱地回憶著什麼,手裡還拿著一串母親給他的糖葫蘆。
他不愛吃,卻又不肯放手。
那些下人的孩子經過他身後,嘰嘰喳喳地將大人們議論的話都說出來。
“聽說他是外頭流浪的野孩子,不是謝家的小公子。”
“謝家的小公子已經死了,他跟謝宗主沒有一點關係。”
謝淩回過頭,望著說閒話的幾人。
其中一人顫巍巍試探道:“看什麼看…我說的不對嗎,你都不是這家人,還假裝是謝家的小兒子,羞不羞啊。”
他不是他們的孩子,和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謝淩垂眸,長長的睫毛投下來一圈陰影,落在他白皙的臉蛋上,手上的糖葫蘆不小心掉進了湖裡,瞬間沒了蹤影。
那個時候,他還沒什麼意識,但卻隱隱感覺到,在這世上,他已經是孤單一個人了。
“他怎麼一直都不說話,不會是啞巴吧。”
“真的是小啞巴?”
“沒爹沒娘的小啞巴,還冒充彆人的身份,咱們彆跟他玩。”
“……”
那天,謝淩第一次開口,說的便是:“不想死就閉嘴。”
他樣貌清秀,渾身上下都透露著養尊處優的精致感,而且才剛六歲,說出這句話一點殺傷力也沒有。
對方立刻哄笑起來,可剛笑幾聲,就被小小的謝淩一腳踹翻在地。
他終於露出了真麵目,凶巴巴地衝他們吼道:“我說了,不想死就閉嘴。”
一瞬間,眾人有被他震住,但
是失了麵子的怒火又很快翻湧上來。
“你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