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分析朝中形勢,其實莊采薇和言成簡這樁婚事,算是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之選。
朝堂上文官與武官一向不對付,京城對北方和南方的勢力掌控又相對薄弱一些,就拿呼南地區來說,聯絡起來十分不方便,也不可能年年回京述職,很多官員派駐到那邊好幾年都不挪窩,他們在當地究竟是什麼情況幾乎沒人說得準。
而北方崇天,最重要的就是莊修然和莊君源帶領的一支莊家軍,從先帝時期就嚴守北方屢立戰功,地位堅不可摧,彼時先帝為了牽製莊修然,便想出了將他的寶貝女兒許配給自己的小兒子這個主意,原本確實是個不錯的方案,既讓重視家人的莊修然有了忌憚,又給心愛的小兒子添了一重保障,可以說是神來之筆,便是朝中文官也沒有一個不讚成的。
問題就出在言成簡登基了,且目前為止他當皇帝當得還不錯。
文臣一派很是惶恐,如果莊修然真的成了言成簡的嶽父,在武將中地位將會更高,怕是說話比言成簡都管用,這樣的後族要想乾點什麼顛覆朝綱的事實在是輕而易舉,所以莊采薇能不嫁過來是最好的。
然而要讓言成簡徹底得罪了莊修然,和對方水火不容那又不行,畢竟南邊還有個言成簫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思呢,到時候萬一真的打起來,還得靠莊修然衝在前麵啊……
所以一提起言成簡身上背的這樁婚事,文臣們就愁的要死,最最合適的方案就是把莊采薇娶進來但不封後,頂天了給個妃位,另外再找個清流中家世相當的封了皇後好壓製她一下,如此便能平衡好各方勢力。
隻是平白無故地把人家姑娘貶妻為妾,若是沒有個很好的理由,那也很容易得罪人啊?
“所以你娘我原本在你被綁架的那會兒就覺得這事完了,多好的借口啊,都不用旁的人上折子,隻要事情捅出來了,給你封個妃也算是厚待了,便是你爹也沒臉麵找陛下說什麼,偏巧陛下把事情壓下來了,後頭也沒再提。”岑氏一邊分析著形勢,一邊疑惑道,“再加上這回這件事,我也以為陛下怕是該借題發揮了,難不成……他還是……真心想娶你?”
娘親哦,你這個難以置信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莊采薇倒是不糾結,隻道:“據我這麼多年的了解,陛下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多半隻是不喜歡當那個毀約的人罷了。”
“嗯,陛下從小就老成,這一回興許是不耐煩繼續和朝中那些老骨頭們拉鋸了,但你心裡也要有成算,說不定……還是會找個清流世家的女兒封高位妃。”說完,岑氏拉著女兒的手,神色複雜地幽幽歎了一口氣。
莊采薇垂下眼簾,勾起嘴角笑笑,道:“這種事女兒也早就想到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還能有北邊的外族難對付?”
“你懂什麼?”岑氏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莊采薇的腦袋,“表麵看不出是敵人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你爹沒有教過你驕兵必敗的道理嗎?給我回去好好把兵書抄個一百遍!”
“彆彆彆,兵書我已經倒背如流了,這不是沒有實戰經驗嘛,需要娘親大人的指點。”莊采薇笑嘻嘻地表示不從。
岑氏睨了她一眼,道:“你向來是個磊落性子,平日裡也不蠢,就是不知為何一到了陛下麵前就跟沒帶腦子似的,他說東你就分不清西。”
“那可怪不得女兒,主要是陛下這個人經常不按常理出牌,老是針對我,我這腦袋一熱……就容易上頭。”莊采薇也很生氣,怎麼就這麼經不住激。
一聽這話岑氏就笑了:“說來也怪,陛下這人平時看著挺好脾氣的,怎麼就那麼愛懟你,定是你小時候太頑皮惹他嫌了。”說著說著又惆悵起來,“唉,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被他給吃得死死的,我們老莊家的未來……著實堪憂哦……”
一想到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女兒眼看著就要嫁人了,岑氏這一顆心就像在油鍋裡煎熬一般揪得難受,隻覺得平日裡教導得東西太少,恨不得樁樁件件都能掰開了再細細講一回。
然而也知道這種事急不得,便揮了揮手叫莊采薇回去自己院子了,既然陛下說了要下聘那看來後頭要忙的事情就多了,岑氏可沒空老在這裡乾聊天。
莊采薇帶著青竹從岑氏的院子裡出來,慢悠悠地往聽霜院走去,一路走,她一路在想一個人。
莊采嫻。
言成簡走前那樣明顯地提醒她,應當是想叫她多留意留意有沒有問題吧?
莊采嫻是隔壁西府她二叔莊修文的女兒,是莊修文的妾室桂姨娘生的,聽說桂姨娘原先是二嬸金氏身邊的陪嫁丫鬟,為人很是本分妥帖,金氏懷有身孕的時候便抬了她做姨娘,後來生下了莊采嫻,也依然時時在金氏身邊伺候。
莊修文身邊還有一個聶姨娘,從前是莊修文的通房丫鬟,莊修文成婚後抬的姨娘,一直也沒有過身孕,因而莊修文膝下就隻有金氏所出的兩個兒子和莊采嫻這一個女兒。
莊采嫻自幼是長在金氏身邊的,那時候金氏的大兒子已經四歲了,還沒有懷上小兒子,便把莊采嫻當親生女兒一般疼愛,樣樣不落人後,後來莊采嫻及笄了還將她記在自己名下,隻是不知為何一直沒有為她張羅婚事,按說年紀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