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采薇的第一反應,是去摸她的匕首。
還彆說,竟然真叫她摸著了,就躺在梳妝台的首飾盒子裡,因為匕首上麵鑲滿了寶石,一時沒人注意到,就這麼原封不動地給送進了宮來,還放進了寢宮,莊采薇沐浴完走到床邊順手一挑就撈到了手裡。
也虧得自己是個忠君的好臣民,這萬一有點反心,怕是言成簡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吧?
莊采薇覺得這個念頭有點好笑,摸著匕首上寶石的花紋,就笑了起來。
“怎麼?這麼快就想謀殺親夫了?”冷不防門口一個聲音傳過來。
莊采薇嚇得差點把匕首給扔出去,抬起頭來看到說話的人,一時間有點呆愣。
言成簡正斜靠在門柱上,剛剛沐浴過後的臉頰留著幾分紅暈,眼角一滴淚痣平白添了一絲風情,半濕的頭發披散在肩上,偶爾有水珠順著發絲滑落在頸間,再順著鎖骨一路向下,滑進並沒有攏嚴實的中衣領子裡……
莊采薇小臉一紅,趕緊回神,一回神就想起來對方說的是啥。
涼涼,手上這個匕首還是他送給莊采嫻的,這要是看出來了豈不是好一場尷尬?
於是莊采薇麻溜地把匕首往首飾盒子裡一塞,嘿嘿一笑道:“哪能呢,你頭發還沒乾嗎?來來,坐,我給你擦擦。”
說完還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動作十分自然。
言成簡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把搭在手上的布巾遞過去,便順勢坐在了莊采薇拍的地方。
莊采薇何曾做過這種伺候人的事情,言成簡坐過來的時候她就後悔了,然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哪能說反悔就反悔呢,於是硬著頭皮也要上,捧起布巾細細地給言成簡擦了起來。
她自以為動作十分輕柔,然而身為一個習武之人,手上的力道本來就比常人要大一點,時不時扯兩下頭發,沒過一會兒就看到言成簡十分不滿地扭頭瞪著她。
“莊采薇,你是牛嗎?”他湊到莊采薇麵前輕聲說道。
莊采薇沒忍住在他順滑如緞的長發上摸了一把,道:“一回生二回熟嘛,下回注意。”
言成簡又靠近了些,垂眸道:“……這麼想給我擦頭發?”
喜燭的火光微微跳動了一下,偌大的寢宮此時昏暗而安靜,宮女侍從們早在言成簡進來時就已經走了個乾淨,而莊采薇麵前壓低了聲音說話的言成簡,在這迷蒙的夜色中竟然看上去有那麼幾分誘惑。
莊采薇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了自己為什麼會去摸匕首,又後知後覺地發現此刻他們倆的姿勢有幾分曖昧。
她眨了眨眼,手指下意識地卷卷碰到的一縷發梢。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不是沒有數,前幾天岑氏就遮遮掩掩地對她教導了一番,再加上從前在崇天軍的時候那些大老爺們湊在一起沒少說葷話,莊采薇作為一個大大咧咧毫無貴女做派的傻姑娘也不小心聽到過一些,可以說要她突然扭扭捏捏地捂臉害羞有點難。
要按照她一貫的做派,那應該互相招呼一聲直接躺平了一起來完成任務,早完事早休息嘛。
但是看著眼前言成簡這般秀色可餐的模樣,她卻忽然想起了一件舊事。
那還是她和言成簡被賜婚前的事。
那年她二姐莊采嫻約莫到了該相看的年紀,二嬸金氏也帶她出去赴過幾次宴,次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往那一站就是個亭亭玉立叫人挪不開眼的模樣。
起初莊采嫻也挺高興,每日裡都要來給莊采薇看她新買的首飾新做的衣裳,隻不知為何漸漸地便失了興致,直到有一回,莊采薇從外頭回來遇到她坐在後花園的池塘邊上默默抹眼淚。
莊采薇自然連忙上前去問發生了什麼。
那時候莊采嫻隻是搖頭並不肯說,莊采薇便與她一道坐在池邊回廊的美人靠上吹吹風聊聊天,天南海北地閒聊了許久才好不容易逗得她展露笑顏。
兩個人一直聊到日頭西落的時分,莊采嫻才遙遙望著一池子的荷葉,歎了口氣,道:“你知道為什麼這幾天五殿下沒過來嗎?”
五殿下便是言成簡,那時候言成簡還是個閒散皇子,幾乎每日都要到莊府來跟著莊修然習武,而那會兒莊府和西府也還沒徹底分開,後花園是共用的,有時候他也會到後頭來和他們幾個兄弟姐妹一道待著。
隻不過習武的事莊采薇兄妹三個行,學文隻有莊采嫻能說上幾句,便又和莊采嫻相處的時間更多一些。
因而莊采嫻這般問,莊采薇也隻是一頭霧水地說道:“二姐知道?”
莊采嫻眉頭輕皺,苦笑一聲,道:“聽說皇後娘娘給他賜了個房裡人,他收用了。”
房裡人是什麼意思,莊采薇略微知道一些,雖然她自家爹是沒有,但西府二叔是有妾室的,其中聶姨娘就是房裡人出身,用她娘的話說,那都是男人的風流債。
想想言成簡平日裡人模狗樣的,卻也不過是芸芸眾生裡一個普通的貪圖享樂的男人呢。
一時間莊采薇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什麼好。
莊采嫻卻並不是要聽她說什麼,隻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知道嗎?一個人如果真心喜歡另一個人,是絕對無法忍受他身邊還有彆人的。”
這話裡的意思太直白,叫莊采薇想不懂都難。
她娘岑氏和她爹莊修然整天膩膩歪歪地在一起,眼睛裡根本就容不下彆人,雖然莊采薇懷疑大概也沒有什麼彆人能受得了她娘這天天演戲的愛好還配合得天衣無縫,但是偶爾有時候岑氏和旁的男人多說兩句話,她爹的臉就能臭上一天。
感情的事或許她還沒有完全參透,但是夫妻之間飽含愛意的相處她看得都快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