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蹙眉一歎,目光落在那摞賬本上,心中惴惴不安。
尋常人家也就罷了,婚後若要維持生計,夫妻各有一份收入自然最好。隻是她眼下要嫁入侯府,也不知規矩如何?她若不能出門主事,這藥鋪隻怕難保安穩……
顧念不敢再貿然去見謝硯,隻琢磨今後有機會再問清楚。
誰知幾日後,謝硯卻主動找上了她。
顧念這日剛從煎藥房出來,手裡還端著趙大娘的風濕藥,剛煎好,還不待倒出來放涼。
夥計大元撲上前來朝她擠眉弄眼,顧念仔細手裡的活兒,隻瞥了他一眼,“怎麼,看這神采是撿著錢了?”
大元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湊近她:“東家,外頭有貴人找。”
顧念順手將瓦煲放好,好奇地抬頭朝外看了看,輕紗簾被風吹開,謝硯一襲青衫牽馬而立,當真蘊藉風雅,湛然若神。
他偏巧轉過眸子,二人視線相逢。
顧念瞪大了眼,顧不上拆下袖帶,忙讓夥計看好瓦煲,急匆匆便往外走。
此際已過早市,路上行人不多,可謝硯還是引來不少人的注意。
顧念不想張揚,更怕榆林街鄰裡議論紛紛,一時並未多想,拽了他的胳膊往藥鋪裡帶。
謝硯“哎”了一聲,並未防備,竟被顧念輕易扯動腳步。
他不及多言,顧念埋頭往前,又見屋裡坐著夥計客人,此刻木愣愣地望著二人,當下並未認出謝硯的身份。
她又是怨惱一歎,當即拉著謝硯躲進了二層小閣樓。
閣樓幽暗,顧念勉強能站直,卻苦了高大挺拔的謝硯。
他彆扭地曲著肩,心中漫起一絲不悅。
本是光明正大的關係,眼下卻被作弄出男盜女娼的鬼祟,顧家人果真上不了台麵。
顧念終於穩下神思,察覺到謝硯憋屈的姿勢,一時又起了悔意,忙道:“小、小侯爺,要不坐下說吧?”
謝硯蹙眉道:“不必。”
他往前挪了挪步子,想找個稍稍寬裕的位置,不料閣樓之中堆滿雜物,二人已無更多轉圜餘地。
他這一動,非但沒讓出寬敞的空間,反而無意中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他身材高大,足夠將顧念整個人遮掩起來,而她隻得埋著頭,因抬眸與他對視,兩人的距離似乎會被拉得更近。
顧念遲疑了半晌,這才問:“小侯爺,你怎麼會來榆林街……是有哪兒不舒服麼?”
謝硯垂眸,少女青絲如瀑,隱約瞧見她秀致的鼻尖,圓潤的下巴底是若隱若現的鎖骨,他彆開視線,目光落在她的肩頭。
天氣熱起來,城中女子習慣換上輕透的紗衣,那片雪色在碧青紗袖之下若隱若現,將他的心念攪得愈加紛亂。
謝硯再轉眸,隻得直視著顧念的發髻,那裡墜了支樣式普通的珠釵,瞧得出不值錢,看做工也已上了些年頭。
他不再任由遐思飄遠。
“我去了趟宣柳胡同,管事跟我說你不在,”他頓了頓,留意到閣樓那頭窄窄的一張小床,“你就住這兒?”
顧念聽出來,他語氣裡有質疑跟意外,可她並不想與謝硯傾訴家事,他們的關係遠沒有到那樣相熟的地步。
她點點頭:“近來事情多,我住在鋪子裡方便些。那……小侯爺有事麼?”
謝硯瞧出她不願多說,正好,他不是扭捏之人,更不愛管旁人閒事。
他淡淡道:“太後玉體抱恙,奈何欽天監已擇了吉日,為免衝撞,你我的婚事不得大辦。”
他特地冷著嗓子,帶了不容置喙的語氣。
閣樓內一陣沉默,謝硯微微皺眉,不知顧念作何思索。
他們靜靜對立了片刻,顧念見他遲遲不再發話,不由好奇地抬眸看向他。
謝硯恰好落下目光,顧念前額軟順的絨發蹭過他的喉結,二人俱是一怔。
顧念的雙眸泛著瑩潤的水光,像是荷葉下被日光照影的碧波,忽而閃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