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棠如此篤定,馬妖老板娘便也不再嘴硬,承認是她協助了那群乞丐,卻哭著臉為難道:“這也不能怪我啊。那群乞丐拿來的是城主的伏火珠靈液,說明對付你是得了城主同意的,我就算不想幫那群乞丐,也不敢和城主作對啊。”
“為什麼城主會想對付我?”
白婉棠很是不解。
她來到陰陽關後,和城主沒有任何交際。難道又是她的厄運光環在發揮作用?
馬妖老板娘:“我聽那群乞丐說,他們之前吃了個城中修士,那修士在你落入陰陽關,衣服被燒毀之前,認出你先前穿的衣服是玄鴻宗的弟子服。他為了活命說出這事,讓他們去和城主邀功。”
“玄鴻宗當年因協助四方神尊鎮壓魔祖而聞名。城主是魔祖部下,與玄鴻宗勢不兩立,聽到這消息,可不就要殺你嘛。”
“他手上的伏火珠,聽說是魔祖留下的,連天地焚爐的火都能壓下去,更何況你這業火。”
馬妖老板娘道,“城主這次回來,似乎發現了離開陰陽關的方法,正忙著鑽研,還不知道你反殺了乞丐的事。我勸你有時間找我報仇,不如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不然等城主知道你還活著,親自動手,你可就難逃一死了。”
白婉棠聽得心裡發怵,但想到自己是來報仇的,麵上不能慫,冷臉收劍:“你這幫凶情有可原。”
馬妖老板娘鬆了口氣。
白婉棠收了業火,馬妖一家三口連忙抱在了一起,互相安慰。
她則開始搜刮店裡的食物和酒水。
馬妖一家不敢說話,對於白婉棠上門尋仇一事也並不憎恨,反而還覺得人類修士就是好哄。
這事擱妖魔身上,殺人全家,辱□□女,再將家產全部收走,這才是常規操作。
白婉棠搜刮完東西,還收走了馬妖一家的陰陽幣,走前對馬妖老板道:“你女兒頭上有牛角。”
抱在一起的馬妖一家愣住。
白婉棠大步流星地離開,直快要走到街道儘頭,她聽見飯館裡傳出激烈地打鬥聲,心情舒暢地揚起嘴角。
沒有偷笑太久,她加快腳步往家去。
獨孤極在她身後從飯館出來,慢條斯理地用馬妖老板的衣服擦去手上的血。
飯館裡,三隻妖都已血肉模糊。
*
回到家推開門,獨孤極正坐在床邊,整個人隱在黑暗中。
他眼上敷白綾,看不見她。
但白婉棠還是感受到了一種像上學時晚回家,撞見父母坐在沙發上凝視她的威嚴。
白婉棠:“你怎麼醒了?”
獨孤極沒有回答,語氣沉怒而又諷刺:“你是哪個宗門的弟子?他們是怎麼教你的?”
仇人,不論理由,就是該殺,可她竟手下留情。
他這話反而提醒了白婉棠趕回家的目的。
她匆忙開始收拾東西,一邊忙活一邊道:“我以前是玄鴻宗的弟子,但他們對我很不好,沒教我什麼東西,還搶了我很多機遇和法寶。所以我來到這裡之前就已經叛出宗門了,現在是個散修。”
她很委屈,呆在宗門裡受罪也就算了,叛出宗門還要因為宗門而被暗殺,真是倒黴透了。
她不斷在心裡罵破小說,收拾好東西對獨孤極說明情況,道:“我打算出城去避一避,你要和我一起走的話咱們就一起走。不和我一起走,這房子就暫時給你住。”
沒有猶豫,獨孤極站起身跟上她。
隻是他看上去很不高興:“玄鴻宗誰欺負你?”
月色下,路白如霜。
白婉棠和他並肩走著,聽到他的關心有點開心,一點也不為過去而難過,“欺負我的人多了去了。”
她掰起手指一個一個說欺負過她的人的名字,邊說還邊罵兩句。
她罵得很開心,但獨孤極聽著不太愉快,眉頭越皺越緊,在她還要繼續說得正起勁的時候,打斷她:“好了,以後我會先讓你在玄鴻宗殺個痛快。”
白婉棠怔怔地看著他。
他身形蒼白又單薄,袖下的手腕,袍下走動間裸露出的腳踝,都瘦骨嶙峋。
放在她的世界,這就是一個高高瘦瘦的高中生,中二又囂張地在對她許諾。
月色在靜謐中流轉。
白婉棠“噗嗤”笑出聲,寒冷的夜色都變得暖和。
“我也不至於想殺他們,他們怎麼對我,以後就讓我怎麼欺負回去就可以了。”
她故作認真地應和他的承諾。
獨孤極鄙夷白婉棠如今成了這樣心慈手軟的東西,冷嗤一聲,不再言語。
今夜她該殺那馬妖一家,她沒殺,他幫她殺了。
日後到了玄鴻宗,她沒出息,他也會幫她一把。
白婉棠則很開心他有心幫她。
她想,雖然他脾氣怪了點,但他長得真的很好看,而且會為她拚命。
她帶著他找到野林的山洞暫居,在山洞前布下隱秘蹤跡的結界,把家當丟了一半給他,要他幫忙布置山洞。
獨孤極眉頭緊得快要打結,忍著不快,還是動起手來。
白婉棠自認還是有點生活自理能力的,但獨孤極一看就不像個會做家務的,更何況他還是個瞎子。
她掃完一片地,叫獨孤極過來在這片乾淨的地上整理東西就行,一回頭卻看見獨孤極不僅掃好了地,東西也歸置得整齊。
白婉棠震驚:“你專業乾保姆的?”
獨孤極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明白她的困惑,道:“我從前……什麼事都是自己做。”
他不太願意提起過去。那些日子裡的他,在如今的他看來和牲口沒有區彆。
白婉棠聽出他的厭惡,沒有追問,給他讓路,讓他繼續打掃山洞其他地方。
大部分活都是他乾,白婉棠覺得自己像在欺負他這個眼瞎的殘疾人。
但瞧他認真收拾東西的專注模樣,她突然有一種“好像這樣的生活也不錯”的感覺。
什麼恩怨情仇,什麼魔祖神骨黑蓮花女主,都去他媽的吧,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白婉棠心念一動,拍拍他的肩膀。
他轉過臉來,朦朧光線下脆弱蒼白的麵容,是彆樣的姝色。
“鶴妖,你喜歡我嗎?”白婉棠問。
“自然。”獨孤極答得深沉。
他執著於她,這大概算是喜歡。
*
清晨,馬妖一家慘死的模樣被發現。
由於死得太詭異蹊蹺,店裡爬滿了可怖血腥、以前從未在陰陽關出現過的黑蟻,此事被上報至城主府。
城主聽聞,丟下手頭所有事物匆忙趕來,瞧見被飛濺血肉染紅的飯館,還有滿地爬動的黑蟻,臉上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動與喜悅。
“四方神尊以神魂俱散、生靈塗炭為代價,也隻不過鎮了吾主一千年。他們以為他們扛不住絕靈淵的摧殘,吾主便也扛不住?可笑!可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城主狂妄地大笑起來,聲如雷震。
——他主,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