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41.跳崖 · ?

白婉棠一邊尋找衣服以蔽體, 一邊擔心獨孤極會想些法子來折磨她。

萬象鏡裡的事她這輩子都不會忘掉,他必定也是。

以他的脾性,他絕不可能放過她。

她在床上看了一圈,地上也掃了幾眼, 硬著頭皮對獨孤極開口, “衣服。”

獨孤極的臉陰沉下來, 手掌重重按在她背部傷口上, “你沒彆的要說了嗎?”

祈求,吵架,大罵, 他以為她見到他會說的無非就是這些。

從沒想過, 她見到他,要說的竟然隻有“衣服”這兩個字。語氣陌生得讓他莫名惱火。

白婉棠心想果然,這就開始折磨起我來了, 忍痛道:“魔祖就算要折磨人,也不會不許人穿衣服吧。如果你當真用這種下三濫的方式羞辱我, 我想就算是魔族也會恥笑你。”

獨孤極怒不可遏地咬牙切齒, 手指無意識在她背上蜷起, 幾乎扣進她傷口裡。

她沒忍住痛呼一聲,他這才回過神來鬆了手,把她的臉掰過來要她看著他,“是我救了你。沒有我你早就被打死了。”

可笑,難不成他還等著她道謝嗎?

“如果不是你, 我也不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白仙仙!”

他抬高音量叫她的名字,與她互相瞪著對方。最終還是白婉棠先移開視線, “麻煩把我的衣服給我,謝謝。”

“謝”這個字被她說得陰陽怪氣, 並沒有讓獨孤極感到痛快,隻讓他火氣更大。

他叫人送衣服進來。

檀羅聽了,忙道:“尊主,她醒了嗎?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受罰了?”

獨孤極依舊不回應,等到魔侍送來衣服,他把衣裙丟在白婉棠身上,才盯著白婉棠一字一句地道:“不要再有下次。”

“一定,一定。”檀羅像個熊孩子似的,哎喲哎喲叫喚著被叩音扶走。

白婉棠迎上獨孤極的目光,總感覺他是在警告自己。

她坐起來穿衣服,“麻煩你轉過去。”

“你要麼就這樣穿,要麼彆穿。”

他眼裡毫無曖昧之情,說一不二。

白婉棠感覺他現在對她就像在訓狗,不允許她感到羞恥,不允許她反駁一句。

她轉過身背對著他,將衣裙一件一件套上。

魔侍給她拿來的衣裙樣式繁複,她一貫穿不好這種衣裳。囫圇套上身,不耐煩地拉扯在身後纏在一起的綢帶珠鏈。

她的手背突然被打開。

她痛得抽回手摸手背,回頭瞪了眼獨孤極。就見他低垂眉眼抓住綢帶用力往後扯了扯,她的身體隨著扯動靠近他,他像擺弄娃娃似的幫她理起那些綢帶珠鏈來。

白婉棠想不通他到底要做什麼,隻突然意識到,現在他離自己很近,是難得的好機會。

她目光緩緩下移至他心口處,醞釀了兩息,突然放出業火打向他。

獨孤極閃身避開,但因為離得太近,還是躲閃不及。

這次的業火與以往不同,溫潤如風,浸入他的胸腔裡,連他的衣裳都沒燒著。

這是業火的炎心。

獨孤極知道不妙,大步上前掐住她的脖子,似乎想在她動手前先把她掐死。

白婉棠飛快念訣,手指輕動。

浸入他胸腔內的業火炎心驟然肆虐,灼裂他萬象鏡做成的心臟。強大的反噬頃刻間吞噬了他。

獨孤極身體四分五裂地痛起來,他倒在地上捂住最痛的心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婉棠摸著頸間發痛的掐痕,粗魯地把他拖起來。

柳八重說,獨孤極千年前本擁有萬象鏡,卻一直沒有將其煉作心臟,就是因為萬象鏡會反噬宿主。

如今他迫不得已煉化萬象鏡,雖壓製了大半的寒毒,卻也要飽受萬象鏡反噬之苦。

業火隻有炎心能燒碎萬象鏡,失去了炎心她便不能再用業火。

然而於獨孤極而言,萬象鏡碎,無異於碎心裂魂之痛。雖不能殺他,卻會讓他神魂都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

她挾持著獨孤極走出寢殿,魔武衛瞬間包圍了她。幾個眨眼的功夫,所有魔將都圍了過來,威脅她將獨孤極放下。

他們都知獨孤極不會死,並未太忌憚她。

三兩下偷襲,便將獨孤極從她手中搶走,將她壓製住。

白婉棠不慌不忙地操控炎心。

獨孤極胸腔震了震,嘔出一大口心頭血來,驚得諸魔不敢輕舉妄動。

他雙目血紅地盯著她,眼裡憤怒地燃著火,“無需管我,殺了她。”

叩音見狀不對,不敢輕舉妄動,為獨孤極把脈後,忙叫人鬆開白婉棠。

他往常笑眯眯的臉上冷如冰霜,冷嘲道:“你們人修總說我們魔族凶惡,我看千萬個魔也不如你們人修陰毒心狠!說吧,你想要什麼。”

叩音是最早跟隨獨孤極的。

他知道獨孤極現在遭受的痛苦,遠勝於在絕靈淵待上千年。

白婉棠走向他,他帶著獨孤極後退,檀羅也上前來將獨孤極擋在身後。

白婉棠停下腳步,“放了城中所有修士和長夏,把獨孤極交給我。七天後,我會除掉他體內的業火,把他還給你們。”

要不是炎心最多隻離開神蓮七天,否則神蓮會枯敗,損毀她的靈台,她還想把時間再拖久一點。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檀羅罵道,“尊主救你一命,你卻恩將仇報,你們人修罵我們魔族是畜生,我看你們連畜生都不如。”

白婉棠身上也有傷,此刻隻是強撐著不落下風,沒時間和他們爭吵,“我可以對天立誓。我白婉棠如有違約,必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魂飛魄散。”

她以心頭血祭天立誓,這樣的誓約是受天道束縛的。

叩音還要她承諾不得傷害獨孤極。

她不說話,叩音便揚言要殺了所有修士。

她這才不得不再次發誓,絕不動獨孤極一根汗毛,七日後將獨孤極完好無損地放回來。

叩音冷著臉叫魔武衛去放人,把獨孤極交給她。

所有魔族如惡狼般凶狠地盯著她,目送她帶著昏死過去的獨孤極,與那些修士一同離開。

走出殷都前,她還聽見檀羅等魔暴怒道:“早知如此,哪怕尊主殺了我,我也要殺了這個女人!”

*

白婉棠將眾修士帶到密林。

崔虛夫婦早已準備好,即刻便帶他們前往北冥。

柏懷等人斷後,最後才走。

柳八重讓他們帶上昏迷的長夏一起去北冥,他則要留下來和白婉棠一起看守獨孤極。

柏懷與藤千行不願白婉棠獨自承受這樣的風險,尤其是看到白婉棠把獨孤極帶回來後,滿背都是血汙。

白婉棠道:“沒事,這都隻是皮外傷。”

“現在隻是皮外傷,你若留在這裡被魔族抓住,他們必然會讓你生不如死。”

柏懷與藤千行要留下,讓柳八重帶上長夏與北冥珞一起離開。

北冥珞靜坐一旁發著呆,聽得爭執的聲音大了,才不容拒絕地開口:“我和柳道友留下照看仙仙,你們都走。”

眾人安靜下來,藤千行想勸走北冥珞,就聽北冥珞苦笑道:“我的命是那麼多無辜人的命換來的,我如何還有臉活下去?”

她拿出行鈞的妖丹,交給藤千行,嚴肅道:“千行,你是無相城的少城主,你要背負起照顧無相城百姓的責任,不能意氣用事。拿上這妖丹,照顧好無相城的人,也算是代你爹贖罪。”

他要為白婉棠留下,純粹是私心,身為母親她如何不知?可他不能這樣做。

藤千行握著金珠一言不發。

北冥珞又對柏懷道:“千行還年輕,你比他年長,崔掌門和湘夫人有玄鴻宗的人要照顧,千行就麻煩你多多照看了。”

“這……”柏懷擰眉,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私心和大義,他們終究隻能選擇後者。

白婉棠坐在一旁,看他們帶長夏跟上崔虛夫婦的隊伍,對他們揮手告彆。

北冥珞在她身旁坐下,看了眼靠在她身上,昏死過去的獨孤極,悵然道:“能告訴姑母,你是怎麼將炎心打入他心口的嗎?”

神蓮業火的炎心是很柔的,如果不離他極近,是打不進他身體裡的

可獨孤極這樣的人,又怎麼會讓一個敵人離他那麼近?

“我……”白婉棠推開獨孤極,穩了穩心神,“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那你是怎麼想的?”

白婉棠堅定道:“從今以後,我為正道修士,他是魔,僅此而已。”

北冥珞長歎一息,握住她的手道:“仙仙,老祖宗曾說你是北冥家最特殊的孩子。如今你回來了,你要記住你要背負的一切,你要記住你今天的話。”

白婉棠沒想過要背負什麼,隻不過是已經拉足了魔族的仇恨,知道自己再也沒有退路而已。

不過見北冥珞憔悴且認真的麵容,她還是點點頭:“我會記住的,姑母。”

*

自藤千行離開,白婉棠就感覺北冥珞好像在籌備什麼,每日沐浴焚香,還會在睡前虔誠禱告。

她問北冥珞在做什麼,北冥珞笑道:“你知道浮屠塔嗎?”

白婉棠搖搖頭,北冥珞便同她說了一個浮屠塔的傳說。

那是無相城裡的傳說,說浮屠塔內藏神佛天道的化身。

隻要沐浴焚香,虔誠禱告七日,於第七日日出之時,向西一步一叩首。八十一步內,如見浮屠塔,便能請塔內神佛滿足跪拜之人的任何心願。

白婉棠問道:“你想求見浮屠塔?”

北冥珞笑著點點頭,仿佛已經從悲痛中走出,眼裡充滿了希望,她問:“你信嗎?浮屠塔。”

白婉棠點頭:“信。”

北冥珞笑起來,挽起她的手道:“我要許兩個願望,一個是我們仙仙永遠快樂,還有一個……”

她不說。

白婉棠也跟著笑起來,“謝謝姑母。”

北冥珞摟著她不在說話。

在白婉棠身上,她看到了自己。

她是矛盾的,千年前她身不由己地嫁去無相城,如今白婉棠作為北冥仙,同樣會背負太多無法逃避的東西。

北冥珞既希望她能背負責任,又希望她能獲得自己所沒有的自由。

白婉棠能感覺到北冥珞的哀傷,就靜靜地陪著她。

柳八重則時刻提防殷都魔族探查到此地,每日在附近巡視。

第七日,白婉棠睡意朦朧間,聽見北冥珞在自己耳邊說了什麼。

醒來便瞧見北冥珞正離開,她想北冥珞要去找浮屠塔了,而她今天也要把獨孤極放回殷都了。

她叫來柳八重,交代柳八重待會兒把北冥珞帶走。

她需要操縱獨孤極體內業火,注定是逃脫不得的了。

柳八重也不慌亂,反倒安慰她會沒事,便離開去找北冥珞。

白婉棠轉頭要去叫醒獨孤極,卻看到獨孤極竟已經醒了。

他唇無血色,虛弱至極,憤怒且沉默地盯著她看。

他的目光太過恐怖,看得她竟有些心驚膽顫。明明現在他才是俘虜。

白婉棠作勢要打他的臉,他仍舊不動,死死地盯著她。

她“啪”得在他臉上拍了一下,用繩子將他五花大綁。

業火還在慢慢灼傷他的心口,反噬讓他使不出半點力氣。

他從未如此狼狽無力過,憤怒和恥辱幾乎吞噬他所有理智。

他想現在就殺了這個讓他淪落至此的女人。

白婉棠用帕子蓋上他的臉,冷淡地道:“馬上你就可以回去繼續做你的魔祖了,不過吃幾天苦頭而已,這都受不住?你怎麼不想想,從前你這樣對我,我又是怎樣的感受。”

白婉棠說罷便自顧自地吃東西。

吃飽喝足,她掀開他臉上的手帕扶他坐起靠在樹上,用手帕沾水幫他擦臉,又給他喂了幾口水。免得他看上去太憔悴,那群魔以為她故意折磨他,氣得屠城。

水他喝了。

她塞給他食物他卻不肯吃,塞到他嘴裡他便吐出來。

白婉棠想著自己反正十有八.九活不下來,重重捶他小腹一下,看他臉色慘白,痛苦地蜷起身體,有一種報複般的快感,“不吃算了。”

獨孤極痛得額頭滲出冷汗,臉上卻泛著不正常的紅,咬著牙一聲不吭,隻死死地盯著她。

白婉棠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又報複地狠狠踢了他幾腳。拽起獨孤極想去找北冥珞告彆。

獨孤極站起來,身體卻僵得很不自然,腰身半彎,仿佛有意在遮掩什麼。

白婉棠想了想,問道:“你是不是要方便?”

獨孤極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瞳孔顫動,“白仙仙,你要不要臉。”

“人有三急不是很正常嘛。”

白婉棠覺得他真是窮講究,想再踹他一腳,又怕他尿褲子上,拽著他到一旁草叢裡,解開他身上的繩子道,“你就在這兒上吧。我去那邊等你。”

轉念她又擔心他耍花招,返回來看著他道,“你上吧,我就在這兒等著,不看你。”

獨孤極臉色異常潮紅,僵在原地良久才緩緩恢複正常,冷睨她一眼道:“白仙仙,你可真不要臉。”

白婉棠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對著他小腹就是一拳,“尿褲子吧你。”

她把他重新綁起來,拽著他去找北冥珞,也不管他有沒有什麼需求。

獨孤極本來就沒想方便,他下.腹異常的感覺已經退去,表情像結了層冰般發寒。

他在想待會兒白婉棠落到他手裡,他要將她重新關到地牢裡去,那裡的刑具從今以後就是她每日為伴的東西!

白婉棠沒心思管獨孤極在想什麼。她直往西走,竟見北冥珞一步一叩首,直往西邊靈氣斷絕的絕風斷崖上去。

北冥珞的膝蓋已經磕破,額上全是血汙,眼眶通紅,眼淚欲墜。

白婉棠要上前去攔住她,柳八重突然出現擋住她。

她忽的想起,今早睡意朦朧時,北冥珞對她說的話:

——仙仙,我要去找浮屠塔了。

——我想再見他一麵,我願意代他贖罪。無論刀山火海,還是阿鼻地獄,我都願意代他去,他是為了我……是為了我……

……

白婉棠望著北冥珞義無反顧地往一步一叩,直往斷崖上去。想阻攔她,卻已經不知自己有何立場,去阻攔一個自認滿身罪孽,不願再活下去的人。

北冥珞磕的頭破血流,衣裙磨破,膝蓋被碎石磨出骨頭。

她不知痛般,一步不停地磕著頭上了斷崖,直到磕滿八十一步,仍不見那傳說中的浮屠塔,她跪在崖邊搖搖欲墜,失聲痛哭。

風吹動密林,白婉棠聞到魔氣,心知魔族要來接獨孤極了,催促柳八重離開。

柳八重讓她保重,低聲叮囑:“無論如何,能保住一命比什麼都重要。”

她笑看了眼滿眼殺意的獨孤極,“那也得有機會保命才行。”

柳八重走了,他要去找他的長夏了。

白婉棠則緩步靠近北冥珞。

北冥珞的衣袖被崖底呼嘯的風吹動,如輕飄飄的鵝毛般舞動著,她單薄得好似隨時會落下去,轉過頭來看白婉棠:“仙仙,看來神佛不願意原諒他,也不願意原諒我。”

白婉棠安慰道:“姑母,這次見不到浮屠塔,還有下一次的。”

“沒有了,我再也沒有機會了。”

北冥珞淚眼婆娑地望著她,嫣然一笑,“我還沒聽到他親口對我說,他叫什麼名字。”

她雙臂微張,合眼往後一仰,像一隻殘翼的血蝴蝶,墜落下去。

白婉棠早就料到她會尋死,親眼看到這一幕還是懵在原地,如遭雷劈,胸腔沉悶得發痛。

她丟下獨孤極衝到斷崖邊,隻瞧見崖底飄渺的雲霧。

冷入骨髓的風呼呼從崖底拂麵吹過,恍惚間還帶著北冥珞身上的香氣。

她趴在崖邊久久不得回神,再站起身來回過頭,就看見獨孤極身上繩子已經被解開,魔軍簇擁在他身後,叩音為他披上雪白的大氅。

他望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刻薄地嗤笑:“這世上沒有神佛。”

他說的北冥珞仿佛是個傻子,狠狠地用她的親人來刺痛她的心。

白婉棠扯動嘴角,反刺回去,“獨孤極,你這種被厭棄的人,當然看不見神佛。”

她緩步後退,半隻腳懸在崖邊,心慌亂地跳動。

長長地吸了口氣,她想,或許跳下去,她活下來的機會比被獨孤極抓住要大得多。

獨孤極看著她懸在崖邊的腳,倏地瞳孔收縮了一下,麵沉如寒冰,冷笑起來,“白仙仙,你若跳下去,我就派人下去把北冥珞的屍體拖回去,皮扒了做燈籠,肉剁碎了喂狗。”

這絕風崖斷絕靈氣,再強大的修士從此處墜下都是九死一生。崖底長年霧障彌漫,進去連路都難找,更彆提找屍體了。

比起獨孤極的威脅,白婉棠更在意自己跳下去後要怎麼活下來。

她緩緩後退,雙腳都已空懸一半,倏地收回獨孤極體內的炎心,回身朝崖下縱身一躍。

衣裙揚起如雲,轉瞬即散。

獨孤極顧不上炎心抽離時,心口欲裂的痛,嘔出一大口血,跌跌撞撞衝向斷崖,卻連她的衣角都沒抓到。

叩音連忙在崖邊拉住他,心有餘悸。

剛剛的一刹那,他真的以為獨孤極會隨著那個女修跳下去。

獨孤極目眥欲裂地盯著死氣沉沉的崖底,手指緊緊扣著崖邊碎石,磨出血來也渾然不覺,“去崖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ooooooops 15瓶;北弈親 5瓶;歪水 4瓶;莨九 2瓶;Lonerい 1瓶;

(* ̄3 ̄)╭

42.找到她 · ?

殷都是修真界少有的凡人城, 城外一道絕風崖隔絕了靈氣。

絕風崖底廣闊無邊,魔軍被分批派入崖底搜尋白婉棠,一連數天,全都無功而返。

獨孤極在殷都城內處理政務, 聽了回報也隻是淡淡道:“繼續去找。”

他的語氣, 好似根本沒有把尋找白婉棠放在心上, 隻不過是隨口一提。

可叩音知道, 一半的魔軍都被他派出去找白婉棠了。

這期間駁曲與宿羅已經尋回三塊尊者令。但獨孤極收了尊者令,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他沒日沒夜地忙碌,讓群魔分散開朝北冥打去, 占領修真界其他城。

魔族跟著他忙得腳不沾地, 連覺都睡不好,私下裡叫苦不迭。

殷都的環境不如幽州適宜魔,這就更讓他們怨聲載道, 都勸獨孤極回幽州去。

但獨孤極遲遲不下令,一直在幽州待了一個月。

他這一個月也都沒睡好, 臉色慘白, 眼下烏青, 加上舊傷,需得醫修每日為他調理,才不至於倒下。

但醫修們也都勸他該好好休息。

屏退醫修,叩音道:“我留在殷都,繼續派人搜尋白婉棠的下落, 您回幽州主事,可行?”

檀羅粗聲大嗓地道:“尊主, 您可不能為了一個女人這樣損耗自己的身子。您忘了那女人先前是怎樣對您的嗎?”

獨孤極冷睨檀羅一眼。

檀羅的不滿都被嚇退,縮著脖子躲到叩音身後去, “天下女人多的是,您要是隻喜歡女修,回去我多給您抓幾個就是了。”

獨孤極揉了揉眉心,道:“讓崔羽靈留下找人,其餘人等回幽州。”

這些天,他心煩意亂,一靜下來便會想起白婉棠跳下斷崖的畫麵,想起她漠然的眼神。

隻有忙起來的時候,才能顧不上去想。

他留在殷都,隻是忙起來就沒空想回幽州的事。叩音與檀羅竟都說他是為了白婉棠。

可笑,可笑至極。他怎麼可能是為了她,又怎麼可能為了她將自己的親信留在殷都。

他冷冷地道:“我找她,不過是因為她加害於我,我絕不可能放過她。”

魔軍隨他搬回幽州。幽州地下的魔脈讓他身子恢複得比在殷都時好得多,可他依舊睡不好。

殷都與幽州之間通信需要時間,每日處理完公務,一旦閒下來,他就時不時詢問手下殷都可有來信。

殷都那邊每日回信,卻都是找不到白婉棠。

又兩個月過去,他甚至開始懷疑崔羽靈懈怠,沒有用心去找,終究還是派了駁曲過去督查。

叩音問他:“待找回她,您還是要對她處以極刑嗎?”

獨孤極隻道:“你僭越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叩音認錯,在心中歎息。

這三個月裡,叩音把他的變化都看在眼裡。

或許最初的時候,他還是恨的,恨白婉棠蔑視他的權威,恨白婉棠利用他,傷了他。他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可漸漸的,他似乎隻是想要找回她,想要知道她還活著。

她對他做的那些該被千刀萬剮的事,似乎都不重要了。

*

白婉棠想大概是北冥珞保佑了她。

她墜落斷崖時,業火靈力通通使不出來,最終是被一件殘破法衣掛在了樹上,得以保全一命。

她爬下樹一瞧,衣裳是北冥珞的外衣。北冥珞躺在樹下,已經逝了,身軀奇跡般地完好,仿佛隻是睡著。

白婉棠找了塊空地生火,將北冥珞的屍體燒了,骨灰收起打算帶給藤千行。

她點的火招來了居住在崖底的人,她才知道絕風崖底深處,原來有個世外桃源的村落。

村裡的人在千年前大戰時躲到此處,因為找不到出去的路,從此就再沒出去過。

村民們質樸善良,將她帶回村中熱情招待,為她治療身上的傷。

她便在此處住了下來,有一種陰差陽錯得到了想要的養老生活的驚喜感。

因村民不與外界相通,消息閉塞,她休養一個月後,就在村子裡做起了“老師”,教村裡小孩兒讀書寫字,給村民們說說外麵的事。

村民由此對她頗為敬重。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三個月,白婉棠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可以這樣閒適地度過,某天卻突然聽出去打獵的人說:“林子裡好像出現了很多魔族,我看到他們留下的痕跡了。”

村民一聽有魔都惶恐不已,白婉棠也不安起來。

她擔心那群魔是獨孤極派來找她的,又不敢相信獨孤極找了她三個月竟然還在找。

翌日,她隨砍柴的人一起去林中探查,果然見到魔族的蹤跡,而且人數很多。

樹上還被他們刻下了標記。他們探查過一個地方,就會留下這樣的標識。

他們從外麵都快探查到村子的所在了,白婉棠難以想象這耗費了多少人力。

她不想出去麵對外麵的是非紛爭。她怕獨孤極抓到她,真的會折磨她至死。

可她也不能讓這群魔族因她而查到村落,打擾到這群村民寧靜的生活。

她在一天清晨同村中人告彆,背上行囊離開村落。避開魔族留下的標識,根據村民們千年來探尋到一半的路往外走。

走了不到一天,村中一孩子狼狽不堪地跑著追趕上她,哭哭啼啼道:“先生,魔,魔族進村了。他們逼我們交出你的下落,不然就屠村。”

白婉棠心下一怔,抬眼向孩子身後望去,林隙中黑壓壓的滿是魔軍。

白婉棠摸了摸孩子的頭,“抱歉,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不怪村裡人道出她的行蹤,隻自責自己打破了他們平靜的生活。

魔軍一眼望不到頭。獨孤極怕不是瘋了,竟然派這麼多魔來抓她。

*

殷都回信,找到了白婉棠。

白婉棠卻在隨魔軍離開崖底的時候,一同陷入一個小秘境。

好在那秘境仿若人間,並無太多危險,很快眾人便都出來了。

白婉棠並無大礙,隻是崔羽靈陷入了昏迷。

為照顧崔羽靈,預計三日後才能將白婉棠送回幽州。

獨孤極褒獎了崔羽靈,並派去醫修為其醫治。接下來的三日卻都沒怎麼睡好,人也顯得極為焦躁。

群魔都以為他是擔心崔羽靈的情況。

三日後,白婉棠同崔羽靈一同被馬車送到行宮。

獨孤極先快步走向了白婉棠所在的馬車。又停於車簾前,突然折返回去,掀開崔羽靈所在的車簾瞧了瞧。

崔羽靈仍未醒。他溫聲叫人把她抬回她的院子,派行宮的醫修再為她診治,而後便拂袖離開,沒有去看白婉棠。

他突然不知道要怎麼麵對她。

看到她的第一眼,是該嗬斥她,該責罵她,還是該叫人把她關到地牢裡去鞭打一頓?

這些都是他應該做的,可他卻不想那樣做。以至於他茫然無措起來,突然不想看到她。

白婉棠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邊的動靜,隻覺獨孤極怕不是得了神經病。費儘周折把她抓回來,卻不說如何處置她。

諸魔散去,她還被五花大綁地丟在馬車上。

過了會兒,還是叩音過來,叫魔侍把她帶到主峰的一處偏院去。

偏院像是招待無足輕重的客人的院落,魔侍將她丟入房中便不再管她。

她磨蹭著想解開身上的繩子,過了會兒叩音又來喂了她一顆藥。

藥入喉腸,她渾身無力,隻能癱軟在床上。

叩音用伏火珠封了她的神蓮,又封了她的靈脈,才為她解了身上的繩子。

白婉棠憤怒地瞪他離開,心裡卻是在慶幸,叩音還不知道如何封她的神骨。

等找到機會,她不一定不能逃出去。

白婉棠在這偏院待了兩天,都沒有見到獨孤極。

聽守門的魔侍說,獨孤極每日都去看崔羽靈,崔羽靈至今還昏迷不醒,獨孤極這麼關心她,怕不是要納她。

白婉棠心裡對此無甚感覺。

獨孤極和崔羽靈,這才是原書的走向。

她吃了睡睡了吃,靜候機遇,巴不得獨孤極一輩子都不要再來看她。

但當夜她剛入睡,就感到有人來了。

熟悉的苦冷香味飄入鼻腔,不用睜眼她也知道來的是誰。

她裝睡不動,感到身邊的床鋪陷了下去,獨孤極坐了過來。

他掀開她的被子,執起她的手,摩挲兩下她手背上結痂的擦傷。又捋起她寢衣的袖子,沿著她手腕摸上去,在她手臂上有擦傷的地方都略有停留。

他的動作太過輕柔,摸得剛結痂的傷癢癢的。

白婉棠忍了好一會兒,終是忍不住,裝著睡覺翻身抽回手,背對著他。

她感到獨孤極的目光直勾勾地定在她腰背處。

忽的就覺得後腰一涼,他掀開了她的衣擺。去摸她後腰上的擦傷。

那擦傷在刺青旁,摸的時候,他的小指總是有意無意刮在刺青上。

白婉棠被他摸得惱火起來,按下自己的衣擺,回頭看他,“你要做什麼。”

夜色藏起他的神色,她看不清他的情緒,隻聽他冷淡道:“你是俘虜,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白婉棠挪動身子貼著牆睡。

獨孤極原本平和的氣息突然冒了火似的起伏,一把拎起她的後領把她拽過來。

白婉棠低呼一聲,感覺自己像隻冰球一樣“呲溜”一下被他拽到床邊,後背緊貼著他肌肉線條緊繃的腰臀線。

她下意識掙紮起來,可被下了藥,力氣比奶貓還不如,被他輕而易舉地就翻過身掐住了脖子。

她對上他在夜裡暗藏怒意的眸子,心底隱隱生出害怕,不說話。

她還有機會跑的,她不想死。

獨孤極試圖在她眼裡找些曾經有過的東西,可是她的眼裡除了厭恨和害怕,彆無他物。

他在找什麼,他還期盼著她的眼裡對他有什麼情緒?

他心裡莫名生出一種頹敗感,惱羞成怒般狠聲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躲在小山村裡吃糠咽菜就那麼舒服?”

“你找我無非就是想折磨我,我在外麵不管怎麼樣也總比被你抓到舒服。”她脫口而出,拍打著他的手臂要他放手。

她寢衣單薄,掙紮間衣襟鬆開來,隱約看見弧度朦朧的小衣輪廓。

獨孤極掐她脖子的手逐漸收緊,突然改為按住她的雙手,低頭去咬她的嘴。

她難以置信地發懵,感到口裡探進來的異物,拚命踢他。踢不開,她便狠狠反咬回去。

獨孤極吃痛地鬆開她,濃鬱的血腥味在嘴裡彌漫開。

他舔了舔唇,感到舌頭被她咬破得厲害。要不是她被喂了軟筋散沒有力氣,說不準能把他一塊肉咬下來。

獨孤極怒極,反手一巴掌要朝她臉上打去。

她瞪著眼睛看他,他那一巴掌便懸在空中,改為用力掐住她的臉晃了晃她的腦袋,“地牢裡多的是修士,你再咬我一下,我就把他們做成肉羹給你灌下去。”

白婉棠一陣惡寒,“獨孤極,我殺過你,傷過你,你現在在做什麼?”

獨孤極不說話,低下頭含住她的唇,翻身上了床,扯她的衣裳。

白婉棠大叫起來,恨不得把看門的魔侍全都叫來,看他還有沒有臉繼續做下去。

但他來的時候早就屏退了所有人。

白婉棠隻得竭儘所能地踢他,打他,抓他,扯他的頭發。

她的力氣於他而言不值一提,指甲在他脖子上劃出兩道血痕,他這才停下。摸了摸被她劃出血的脖子,下床拿上脫掉的外衣披上,一聲不吭地離開。

白婉棠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整理自己鬆散開來的寢衣還有淩亂的頭發。

他如今用萬象鏡做心,萬象鏡放大了他的欲.望。而她是唯一一個,陰差陽錯和他同床共枕過的女人。

以他不喜人靠近的程度,他想找人發泄,也隻有找她。這是她能想到的他留下她,這樣對她的唯一原因。

可她對他,隻剩下厭恨。

白婉棠踉踉蹌蹌地下床,倒了杯涼水一口氣灌下去,又被涼得咳嗽起來。

門外的魔侍這才回來。朝屋裡看了眼,見她衣衫不整,床鋪淩亂,給她拿來了乾淨的新衣,重新鋪了床。

*

第二天白婉棠被叫醒,魔侍拿來了剪子,說:“尊主吩咐把你的指甲剪了。”

說著他們便要按住她來給她剪指甲。白婉棠百般掙紮無果,剪完手指甲他們還要給她剪腳指甲。

她實在無法接受,隻得說自己剪,剪完了給他們檢查,他們這才作罷。

下午獨孤極過來,屏退了所有魔侍。

白婉棠頓感不妙,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蜷縮在床上,戒備地望著他。

獨孤極瞧她裹成粽子的樣,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把被子放開,否則以後你連床都彆想睡。”

趁著日光落在他身上,白婉棠看清,他不僅脖子上有兩道指甲印,嘴唇被她咬破,耳下也被她掐出小月牙一樣的血印。

活該。

白婉棠在心裡罵他,不情不願地放開被子,心想柳八重是不是早就算到獨孤極會怎麼對她,才叮囑她“保住一命比什麼都重要”。

獨孤極上前把被子扔到一邊去。

她蜷在床角落防備著他,“崔羽靈還沒醒嗎?你怎麼不去找她?”

獨孤極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半俯下.身體靠近她,“你再說一遍。”

“你怎麼不去找崔羽靈。”

獨孤極頓時火冒三丈,扣住她的雙臂把她從角落裡拖出來。

白婉棠驚叫一聲,胡亂地打他。混亂中打了他兩巴掌,卻不見他有下一步動作,才冷靜下來,看著他。

他臉被她打紅,盯著她,眼神在怒斥她說錯了話,“以後你再胡說八道,我拔了你的牙。”

從前她不是這樣的。

她會一邊怨恨地看著他,一邊嗔怪埋怨他對她隻有利用。會在信以為真他和彆人有什麼後,露出發酸又怨懟的神情……

可現在,她如此冷淡,平靜,巴不得他去找彆人。

她為什麼?她不是喜歡他嗎?她有什麼資格厭惡他,她不過是被他抓回來的喪家犬,他大發慈悲,她才能活到現在。她該討好他才是。

獨孤極咬牙切齒地瞪她,突然一把摟住她的腰身吻住她。

他迫切地想要讓她順從,讓她討好他,讓她為他奉獻一切。他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麼,讓他知道她還沒有放下。

他想要證明,隻是因為她還有用,他才沒法兒殺了她。

白婉棠又要咬他。

他飛快地抽離,怒氣衝衝地道:“來人,拿鉗子來。”

她不該反抗。

魔侍很快送來鉗子,他拿著鉗子逼近她。

白婉棠怕他真的要拔了自己的牙,不斷在心裡重複柳八重的告誡,按住他拿鉗子的手。

獨孤極與她對峙般對視著,看到她眼中的示弱,才把鉗子放下,扣住她的後頸要她仰起頭來,吻上去。

白婉棠被迫承受著,感受到他胡來的手,心道那萬象鏡的反噬可真是不得了,竟然把獨孤極變成了這樣。

可是在萬象鏡裡時,他同樣是用萬象鏡做心,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並沒有這樣渴望她。

他越發的過分,她承受不住地軟聲道:“彆……”

獨孤極沒有停下來。

她身體的肌膚逐漸接觸到微涼的空氣,不禁顫栗起來。

外麵突然來人,焦急地稟報道說崔羽靈醒了,說她想起了一些事,急著要見他。獨孤極這才停下,臉埋在她頸窩緩了緩,直起身理了理衣袍,離開。

走至門口,他回頭看她一眼,隻見她臉上充滿了慶幸,正忙不迭地攏起散開的衣裙。

他心裡頓生無名之火,想給她些教訓。又聽來人催促說崔羽靈有要緊事,便隻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誰還在放不下?

仙仙:反正不是我。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抱緊巴衛、50517358、無嘟嘟嘟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六番目 132瓶;行者 10瓶;歪水 4瓶;Lonerい 2瓶;

(* ̄3 ̄)╭

43.冬至 · ?

白婉棠剛剛以為他真的要折回來, 嚇了一跳。確定他真的走了,長長舒出口氣。

崔羽靈醒了,說想起一些事。這讓她想到了書中的劇情。

崔羽靈和獨孤極,其實在前世就有些因緣。準確地說, 是前世的崔羽靈對獨孤極有恩。如今崔羽靈回想起來了, 他們的關係會變得更加緊密難分。

白婉棠躺在床上, 放鬆下來。

如此, 獨孤極以後就沒心思來找她了吧。

*

獨孤極並不在意崔羽靈受傷。

為他辦事受傷實乃常事。以魔族的思維而言,受傷是自身能力不足,哪好意思向他賣慘。

若不是崔羽靈是為找白婉棠受的傷, 未免其他魔族寒心, 他也不會親自派人照顧她,隻會讓她自生自滅。

他壓抑著煩躁來到崔羽靈臥房,醫修剛為崔羽靈診過脈候在一旁。

崔羽靈請他屏退眾人, 他客套地安撫她幾句,在桌邊坐下。

崔羽靈望著他, 想到她前世遇見的還是凡人的他, 和如今已為魔界帝王的他是如何的天差地彆, 五味雜陳地道:“我是西珠。”

獨孤極:“西珠?”

西珠是誰?

崔羽靈細細同獨孤極說起,她在秘境裡回憶起的,當年獨孤極被囚禁在王城下的地宮中,她是如何背著他人救助於他的。

獨孤極皺起眉來。

她說的經曆,與他在人間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去確實如出一轍。

可他不記得具體的事, 具體的人了。

想來,是四方神尊將他鎮壓在絕靈淵前, 有意模糊了這段記憶。

隨著崔羽靈的講述,他才慢慢憶起, 一個他不該忘記的人——清棠。

*

獨孤極兩日都沒再來見她。

聽守門的魔侍說,獨孤極這兩日一閒下來便去崔羽靈的院裡。

白婉棠巴不得如此。比起獨孤極來不來,她更在意要如何逃往北冥。

獨孤極看似不拘著她,可給她下的藥卻是一頓不少。以至她每天都跟軟骨頭似的,連走路都艱難。

隻得待在屋裡,偶爾趁著沒人注意調息,試圖衝破被封印的靈脈。

這一日,她調息過後睡過去,睡意朦朧間聽見動靜,一睜眼瞧見一身影端在桌邊,幽幽地望著她。

他的視線裡夾雜著探究,不願相信,還有在眼底翻湧的恨意。

她不知道獨孤極這又是發什麼瘋,翻了個身繼續睡。

獨孤極卻走過來把她身子掰正,捏著她的臉來回看了看,道:“你是清棠?”

“什麼?”清棠是誰?

白婉棠覺得他莫名其妙,要揮開他的手。

獨孤極嗤笑一聲,不再提這事,俯下.身來親她。

他知道崔羽靈厭惡白婉棠,將清棠之名冠到她頭上,想借他的手殺了她也不是不可能。

白婉棠抗拒地推著他,然而他就像壓製孩子一樣輕鬆地製住她的雙手和腿。

親了她一會兒便擠上床來,把她抱進懷裡很快睡過去。

離近了,她才看清他眼下一片烏青,在他蒼白的膚色上顯得尤為刺眼。

她掰他的手,想從他懷裡出去,卻無濟於事,隻得就這樣睡。

睡了沒一會兒,她就感到肋骨被勒得發疼。

醒來瞧見獨孤極呼吸沉重,眉頭緊蹙,神情痛苦,仿佛被噩夢魘住了似的。

他竟然也會做噩夢?

白婉棠犯著嘀咕,感到他的手臂越收越緊,叫她疼得難以忍受,呼吸也困難起來。

她竭力拍打他的臉,叫他醒過來。

他猛地睜開眼,眼裡怨毒的殺意和痛苦嚇了她一跳,身體僵住不敢亂動。

他一身冷汗,惡狠狠地盯著她的臉,過了好一會兒認清是她,才鬆開她,正過身子將手臂搭在額頭上緩了緩。

白婉棠在心裡罵他神經病,自己到床角蜷起來睡。

獨孤極自從那日回想起清棠,每晚都夢回在人間時,那地獄般的過去。

驚醒後,他又總會想起在陰陽關那會兒,他每晚被寒毒冷醒,睜眼都能看到她抱著他,關切地問他:“怎麼了。”

獨孤極此刻懷裡空蕩冰冷,他怔了下,看向白婉棠。

她正蜷在床角背對著他,能離他多遠便離多遠。

他莫名惱火,拉扯她的後領把她拽到身邊來。

她驚呼一聲,“你乾什麼!”

他一言不發扯了腰帶,白婉棠怕他亂來,胡亂地打他踢他,卻被他一手就壓製住。

獨孤極用腰帶綁住她的雙手,牽狗繩一樣牽著腰帶的另一端。

白婉棠氣惱地踢了他一腳,懶得再搭理他,轉過身背對他繼續睡,不看他也不想再和他說話。

明明已經綁住了她,明明已經把她握在了手裡,可獨孤極卻還是有種什麼也沒握住的感覺。

他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緊緊摟著她。

她沒反應,自顧自地睡她自己的。

他的手探進衣擺裡汲取她的體溫,她也隻是被他冰冷的手凍得戰栗哆嗦了一下,眼睛都沒睜開看他一眼。

直到他胡來,白婉棠驚呼一聲,回頭瞪他。

她的每一個反應都不是他預想中的,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煩躁地捂住她的眼睛。

白婉棠在心裡罵他神經病,繼續睡自己的。

獨孤極這一晚都睡得不安穩,被驚醒多次,連帶著她也睡不好,困得要命。

到後來困得實在睜不開眼,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隻是她醒來時,衣襟和小衣都鬆散開。

獨孤極做過什麼,她睡意朦朧間是有點感覺的。他沒有太過放肆,好像隻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一些溫度,一些柔軟的撫慰。

她能感覺到,那個叫“清棠”的人,是比血與紅還要讓獨孤極厭憎的存在。

可書裡沒有提到過清棠,這個世界有關獨孤極的那些戲文裡也沒有。

清棠,仿佛是一個被刻意抹去的存在。

那樣多與書和曆史不符之處,早已讓她對千年前的一切產生懷疑。

她曾經甚至有想過,獨孤極會瘋魔至此是不是並非他的錯。

但那些如今都與她無關。

她隻知道,獨孤極折磨得她很痛苦,而她並不欠他什麼。

*

獨孤極睡不安穩,便乾脆沒怎麼睡了。

他連日處理政務,將收服的城池一一統合整理,分彆派魔族去管理。

這些魔族散漫恣意慣了,他交代的任務做得都不能讓他滿意,他便定了時間,要一座城一座城地去查巡。

底下的魔族忙得怨聲載道,連帶著白婉棠每天都能聽見,守門的魔侍抱怨獨孤極現在睡得少,脾氣越發暴躁,處理事務也越發嚴苛了。

白婉棠倒是很滿意這個狀態。

獨孤極不睡覺,忙起來也顧不上來找她,她已經好幾日沒看到他了。

聽聞獨孤極是去巡查了,已經離開行宮數日。

白婉棠這些日子便在籌備自己的逃跑計劃。可惜沒有幫手,她幾乎找不到機會逃出去。

很快到了冬至,聽人說獨孤極在冬至前兩天就回來了,他要在雲華殿舉辦冬至宴。

這一次他不會再帶她去赴宴。

因她如今於魔族而言,是傷了獨孤極的凶手,是他們的仇敵。

獨孤極回來之後,沒有來見過她。

冬至這天,卻來了個眼熟的魔侍給她送衣裳,說獨孤極特許她今日可以離開這小院,出去逛逛。

白婉棠看到那繁複的衣裙便不想穿,一聽可以出門,才欣喜地換上衣裙。

換好衣裙,她也想起這魔侍是誰了,“你叫梅英,對吧?”

梅英很是驚訝,“你還記得我?”

白婉棠點點頭,“我記得那時候,你在魔侍中對我還挺不錯的。”

不過是覺得得罪不起。

梅英心情難言,上前來幫白婉棠理好裙上繁複的衣帶,領她往行宮大門去。

一路上靜默無言,她突然對白婉棠道:“其實,尊主待你很不同的。”

“我知道,因為我有神蓮神骨,因為我陰差陽錯地成了他唯一親近過的女人。哦不對,現在他親近的女人裡應該還有個崔羽靈。”

白婉棠語氣輕鬆地調笑。

梅英神情複雜地道:“不是的,尊主和那位崔姑娘沒什麼的,他身邊隻有你。他很忙,這些日子睡也睡不好,每日都需吃藥。今日天不亮,他便起來處理了今天要處理的政務,擠出時間來要陪你出去逛一逛。”

旁人都說獨孤極是睡不著,才起來處理完政務,空出時間出去散散心。

但她覺得是為了白婉棠。

白婉棠聽了,沒什麼特彆的反應。

梅英感覺她變了許多,好像對尊主的事都不在意了,又道了一句:“那些衣裳,他都沒燒,好好地收著呢。”

那天晚上,那盆沒被燒毀的衣裳,成了梅英一個人的秘密。

她已經忍了很久,如今終是忍不住說出來。

她想白婉棠或許會有所觸動。

白婉棠卻腳步一頓,困惑道:“什麼衣裳?”

梅英道:“就是你親手做的那些衣裳,尊主說要燒了的那些衣裳,他沒有燒……”

白婉棠沉默半晌,打斷道:“那又如何呢?”

“……”

那又如何呢?

梅英也不知道,她總覺得白婉棠的反應不該是這樣的,可又沒有理由這樣說。

梅英不再說話,將白婉棠送到馬車上,幫她撩車簾時,看見獨孤極在車內看折子。

白婉棠怔了下,喜悅的表情很快垮了下來,麵無表情地上車,坐到了車內離獨孤極最遠的地方。

她還以為是她一個人去逛,還以為她可以趁機逃跑。

車簾放下,空間變得逼仄。

獨孤極放下折子,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過來。”

他又瘦了些,臉色更顯蒼白。長期受噩夢和反噬困擾,整個人也顯得尤為病態陰翳。

白婉棠出門前又被灌了藥,提不起勁,坐靠在車壁上不動。

獨孤極不耐煩地扯住她的手臂將她拉過來。

她一個趔趄,一頭撞到獨孤極小腹上。

獨孤極身形一震,劇烈地咳嗽起來。

白婉棠想要站起身來,頭上的金釵花簪卻勾在了他繁複的金絲腰帶上。

馬車搖搖晃晃,她無力穩住身體,臉總是被迫貼到他腰腹上。

她急著要同他拉開距離,顧不上疼得去扯自己的發髻。手背突然被打了一下。

她痛呼一聲收回手,感到獨孤極輕輕咳嗽著,慢條斯理地解她勾在他腰帶上的珠釵。

他一縷頭發一縷頭發地解發髻,慢得她不耐煩道:“你直接把我這縷頭發剪了就是了。”

獨孤極解頭發的手一緊,扯得她又一聲痛呼,厭煩起獨孤極總穿這樣繁複奢靡的衣裳。

她不耐煩的神色讓獨孤極更為惱火,頃刻間耐心都被火氣燒沒了。

他將她頭發割斷,粗暴地把她按坐到自己身邊。

白婉棠的發髻淩亂不堪,她乾脆都扯了,隻簡單地把頭發束起來。

一頭與獨孤極發冠相配的釵環都被她隨手扔到地上。

獨孤極麵部緊繃,臉色難看極了,咬牙切齒道:“白仙仙,你故意惹我是不是?”

他近來脾氣本就不好。

白婉棠想要反駁,他冷聲道:“你敢頂嘴我就拔了你的牙。”

看她這樣就知道她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來。他怕他聽到她尖銳的反駁,會氣得掐死她。

多日不見,他是在給自己時間想清楚要如何對她,也是在給她時間弄清楚她如今的處境,除了順從他沒有彆的選擇。

他想好暫且對從前既往不咎。

可她還是像個刺蝟,一點都沒想明白。

白婉棠抿了抿嘴,彆過臉去翻了個白眼不說話。

獨孤極的視線定在她側臉上,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把她臉掰過來吻上她。

白婉棠僵著不動,隻等他自己覺著沒意思,鬆開她。

可他不會覺得沒意思,親了一會兒就開始抱著她亂來。

魔族那些蠢貨讓他煩得很,萬象鏡的反噬時時刻刻在折磨他,不斷催發被清棠勾起的噩夢,讓他不得安眠。

她是他如今唯一能感到放鬆的娛樂,就像他身中寒毒時,她的身子能讓他暖和起來一樣。

他不否認萬象鏡確實能催發他的欲.望,但他也不是克製不住。

他隻不過是想放鬆一下,他隻需要她乖順一些。

白婉棠卻開始用力地推拒著他。

他扣住她的手,直到馬車停下,外麵的車夫說到了,他才鬆開她。掏出帕子擦了擦唇上蹭到的口脂,又把她唇上糊開的口脂擦乾淨,兀自先下去,等她自己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緋絮、七七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抱緊巴衛 6瓶;瓶子?、歪水 4瓶;蟲丫丫、49418345、Lonerい、我們家沈傾城 1瓶;

(* ̄3 ̄)╭

44.清棠 · ?

他該不會真的想和我過冬至吧。白婉棠這般想著, 無聲地嗤笑,下了馬車看到街市熱鬨繁華的景象,有些怔住了。

修真界以前不過人間的節日,每逢佳節街市上都和尋常一樣。隻有她自己懷念著過去過節的時光, 會買些好東西給自己過節。

她從未見過幽州界內的街市, 也能這樣熱鬨, 繁華得就像人間的都城。

隻不過滿大街的攤販、行人都是魔。

偶有人在街上來往, 也是誠惶誠恐,小心翼翼的模樣。

街市上掛著一排排,在白日散發暖黃微光的花燈。隻有那些人悄悄觀賞時會顯露出一絲放鬆, 開心的模樣。

那些魔對此倒是並無感覺。

白婉棠看著滿大街漠然的魔族, 漸漸從因熱鬨而感到一絲驚喜的情緒中抽離。

街邊有人在賣糖人,糖畫,點心。獨孤極牽著她穿梭在人群中, 會停在這些攤販前回頭看她一眼。

他神情平和,似乎真的想好好地跟她過個節。

可她什麼也不要, 什麼也不看, 目光隨意地定在空蕩蕩的一處, 一直在發呆。

獨孤極漸漸因她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惱火起來,忍耐著到了定好的酒樓。上了菜她還是發呆,一口也不吃。他終是發怒了,掐住她的臉讓她吃。

白婉棠掙紮著拍開他的手,板著臉吃東西。

那些美味佳肴到她嘴裡, 好像味同嚼蠟,她吃得毫無食欲, 仿佛是被逼著吃才吃下去的。

獨孤極煩躁至極,他情願她跟他鬨一場, 也總好過和他像陌生人。

獨孤極叫人喚來酒樓的廚子,是位白婉棠的熟人,曾是白婉棠常去的酒樓裡的廚子。

他戰戰兢兢被押過來,看了白婉棠一眼。

白婉棠也看了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不安。

獨孤極冷嗤一聲,問這菜是誰做的。

那廚子跪下道,“小人做的。”嗓音顫得不成樣子。

獨孤極沒說話,跟隨的魔侍便道:“你做的菜實在難吃,以後彆當廚子了。”

白婉棠還以為獨孤極會殺人,見不是,她鬆了口氣。

但看廚子麵如死灰,不斷磕頭求獨孤極再給一次機會的樣子,她才意識這句話不隻是以後不做廚子那樣簡單。

酒樓的東家如今成了一位魔族,聽得這邊的動靜,慌慌張張跑過來。一打聽清楚情況,拎起跪在地上的廚子就是一腳。

白婉棠連忙要去攔,卻被魔侍按在位置上。

她盯著獨孤極,獨孤極隻是淡然喝著茶,置身事外,不予理睬。

“你個廚子做不好菜,要這雙手有什麼用!”東家說著便要剁了廚子的手給獨孤極賠罪。

“夠了!”白婉棠瞪著那東家讓他住手,東家隻管瞧獨孤極的臉色,根本不管她。

她隻得看著獨孤極道:“菜很好吃,我很喜歡。”

說完,她大口地往自己嘴裡塞東西,仿佛桌上的菜一下子全成了珍饈美饌。

獨孤極身後的魔侍這才揮揮手,道:“菜做的不錯,賞。”

白婉棠愧疚地看了眼那廚子,以為那廚子會怨懟。

卻見那廚子臉上隻有驚喜和巴結,東家也對那廚子如同兄弟般好。她低下頭機械地進食,也不知自己吃了多少,吃了什麼。

獨孤極厭極了她這模樣,不耐地斥了聲:“彆吃了。”

她這才停下,臉上也沒什麼如釋重負的表情,隻是不解,疲憊。

獨孤極原本還想帶她去彆處逛逛,此刻也沒了心情。他站起身往外走,沒有再牽她。

白婉棠慢吞吞地跟在後麵,眼睛四處亂飄,突發奇想地找機會想溜。

卻看到到處是巡邏的魔武衛,還有與人族不合的魔族。

從這地方逃出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她垂頭喪氣地走在人群中,不知不覺與獨孤極拉開了一頓距離。

獨孤極也沒有停下等她,要好好晾一晾她。

她反倒因此覺得鬆了口氣,長長地呼吸著。

突然,她聽見身後一陣騷亂,回頭一看,隻見一道淩厲的銀光向她打來。

她大腦反應過來,身體卻來不及躲。隻能看著那道攻擊離自己越來越近。

人群在她身側奔跑躲閃,混亂間她手中被塞入了一張卷起的紙條。

她一怔,連忙將紙條藏好,做好了被攻擊打中的準備。然而有道力度卻把她往後一拉。

她撞入獨孤極懷裡,那道攻擊連同刺殺的人一起被拿下。

獨孤極想罵她怎麼不知道躲,看她靠在自己懷裡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才想起他叫人每天給她灌軟筋散。

他腦海裡隨即跳出她真的出事的畫麵,竟有種心有餘悸的感覺。

但他還是不可能給她停藥,他無法相信她。

他叫人把殺手拖下去審問,緊緊摟著她上馬車回到行宮去。

白婉棠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回去的路上獨孤極竟然不再生氣,待她很是平和,隻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藏起的紙條上,分外緊張。

獨孤極當她是因刺殺而害怕,把她拉到自己身邊,抱進懷裡。

她想掙紮,又怕被發現紙條,隻得依偎著他。

他的動作很是溫柔,可她卻生不出太多感覺。他如今一碰她,她想的就隻有萬象鏡裡,她殺死他的畫麵。

就這樣一路回到了行宮,獨孤極要再去親自審問一遍殺手,讓人護送白婉棠回院子。

她回了房裡躺上床,裝出受驚的樣,躲在被子裡打開紙條看。

紙條上寫著:三日後,化虛台。

化虛台很偏僻,如今被魔族用作放雜物,叫做雜物房。化虛台這個名字,隻有曾經的玄鴻宗弟子會叫。

是有人要來救她離開這裡,還是陷阱?

白婉棠不敢輕信,卻也不想放棄這有可能逃走的機會。

她燒了紙條,正猶豫該如何是好。就有魔侍敲門進來,說獨孤極要她去登天閣。

她稀裡糊塗地跟著去,心道那紙條該不會是獨孤極用來詐她的吧?

到了登天閣才知,如今這地方已經成了獨孤極的寢殿,獨孤極要她搬到這兒來住。

白婉棠不明所以,但獨孤極容不得她拒絕。

她被安排住在了獨孤極寢殿的中殿,內殿便是獨孤極睡的地方。

如此睡在他眼皮子底下,讓她分外不安。獨孤極沒拘著她,允她在登天閣附近走動,但她還是分外不解為何他突然這樣做。

晚上獨孤極一直不回來,她聽來往魔侍閒聊,才知道刺殺她的人已經查出來,是地牢裡一位修士,幕後指使的人是崔羽靈。

崔羽靈允諾他自由,他才鋌而走險。

查出來後,魔族都以為動了獨孤極的“東西”,崔羽靈會死。

但他出人意料地沒有殺了崔羽靈,反而在那之後便去找了崔羽靈,聽說待到了現在。

崔羽靈雖恨她,但殷都檀羅一事就可看出不是那麼衝動的人。為何會突然不惜冒著風險也要殺她?

白婉棠奇怪不已,跟在魔侍身後聽他們繼續聊。

“聽說尊主不殺崔羽靈,隻是小懲禁足,是因為她前世與尊主有難解之緣。”

這點白婉棠知道的比他們清楚,崔羽靈前世於獨孤極有恩。

具體是什麼恩,書裡沒說。

隻說崔羽靈前世因獨孤極而死,後來獨孤極才允她做了修真界的女帝,代為掌管整個修真界。

“你說崔羽靈殺那個姓白的,會不會不是因為什麼前世什麼的,是為了爭寵啊?”

“沒準兒?尊主舍不得殺崔羽靈,又不放心姓白的住在那麼偏的院子,但是崔羽靈又要殺姓白的,所以尊主把姓白的放到身邊去了。”

“……”

聽他們越說越不著調,白婉棠想了想,上前去。

魔侍們見正主來了連忙住嘴,白婉棠攔住他們不讓走,他們還以為她要發難,卻聽她問起崔羽靈前世有關的事。

魔侍們道:“具體的,我們也不清楚,隻是聽人說,崔羽靈下午竟然和尊主吵架,說她前世就和你有仇。”

“尊主說你不是那個人,崔羽靈嚷嚷著說你是,而且你根本沒有轉世,你就是那個人。你搶走了她的父母,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的一切,還用那種理由殺了她,她就是死都不可能放過你。”

“她一談起前世,尊主對她就出乎意料的耐心呢。”魔侍們若有所指地說著,靜看白婉棠的表情。

白婉棠對此卻沒什麼反應,隻問道:“還有呢?”

“還有,那我們就不清楚了。哦,對了,她一直嚷嚷什麼清棠,什麼公主的,大概說你以前是什麼清棠公主吧。”

百年前的北冥仙是她的轉世,千年前的清棠公主就不可能是她。

白婉棠沉思著回房去,揣測是不是獨孤極對自己越來越怪,崔羽靈急了,想利用所謂的前世除掉自己?

*

夜裡,她突然因為不安而醒過來,睜開眼看見獨孤極穿著寢衣坐在她床邊注視著她,也不知這樣看了她多久。

她翻過身背對著他。

他長歎一息,把她身子正過來,道:“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他沒有處置崔羽靈的事應該已經傳到她耳朵裡,她對此就毫無情緒?

獨孤極寧願她質問他,也不想看她這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讓他沒由來的煩躁。

白婉棠隻好奇清棠,便問道:“清棠和你有什麼仇?”

“她從我十四歲時便將我囚禁在地宮,殺了我無數次。”獨孤極說時盯著她看,摩挲著她的臉。

他記不得清棠的模樣,但記得清棠給他的感覺,絕不是她這樣。

“為什麼?”

白婉棠心道:為民除害?

她難得又有了些情緒的起伏。獨孤極剛從崔羽靈那兒回來,腦子裡很亂,便願意同她說說這些。

他上床抱著她,臉埋在她後頸處,眉頭緊皺道:“她想要神蓮神骨屬於她,想要成為神,想千秋萬代,永遠受萬民的朝拜與供奉。”

白婉棠不禁打了個寒顫。

獨孤極如今正做的,不就是這樣嗎?

他接著說:“崔羽靈前世是位公主,叫西珠。我被困在地宮那些年,她幫了我許多。後來,她因為幫我,被清棠處以極刑而死。”

因此他不會因為崔羽靈刺殺她就處死崔羽靈,左右她也沒有受傷。

他本不需要向她解釋,卻還是說了這些。

白婉棠又問:“崔羽靈是公主,清棠殺她,沒有人管嗎?”

她在意的就隻有這些?

獨孤極沉默,須臾後才接著說,語氣儼然帶上了些許的不悅:“清棠也是公主,而且不止是公主。她是凡人之軀,卻是四方神尊欽定的神使,是四方神尊共同的徒弟。”

白婉棠察覺到他話語裡的不耐,不再問下去,閉上眼睛睡覺。

獨孤極的嗓音帶著倦懶,在她耳邊低低地道:“她總是穿著紅衣,將我剝皮割肉,敲骨碎身,把我用石頭綁著,沉進血池裡……”

白婉棠眼前仿佛浮現出那深不見底的猩紅血池,那殘忍血腥的刑罰,打了個寒噤猛地睜開眼。

看到獨孤極合眼淺眠的臉,眼前浮現的卻又是她親手割開他喉嚨的場景。

她的手止不住地哆嗦起來,想要遠離他。

他睡著了,手臂卻越收越緊,根本拉不開。

作者有話要說:

崔羽靈前世和男主有牽連,第一章就有提過~

僅限於恩情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柳煙花霧 2瓶;Lonerい、23196633 1瓶;

(* ̄3 ̄)╭

45.倦歡子 · ?

獨孤極在她睡前說的話, 讓白婉棠也開始做起了噩夢。

她夢見自己身處一座晦暗的地宮,麵前是仿若巨大湖泊的血池。

血池翻湧著,有人在裡麵掙紮。

她定睛一看,就看到一個血肉模糊的瘦削少年。

她屢次從夢中驚醒, 醒來後記不得具體的場景和畫麵, 隻記得滿目都是猩紅, 還有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臨近過年, 獨孤極又開始忙碌起來,帶著那群魔一邊處理政務,一邊學習人間的繁文縟節。

即便白婉棠住在了登天閣, 也連著兩天沒再看到他。

有時她會想, 倘若她是個魔,肯定會慶幸有這樣一位帝王,如此用心地想要改變魔族大多如未開化野獸的狀況。

然而她不是。她隻會慶幸獨孤極這樣繁忙, 她才能有機會前去化虛台赴約。

紙條上沒說具體的時間,她便裝作散步到了化虛台, 坦坦蕩蕩地在化虛台閒逛, 也不避著化虛台的魔侍。

逛了約一個時辰, 她留意到堆疊的雜物間有一魔侍一直偷瞄她。

她不耐煩地過去喝問:“你盯著我做什麼。”

旁的魔侍見她訓人,都撇撇嘴到一邊去。

這魔侍忙低頭辯解,倉促間小?道:“我是藤千行,”

她心下驚訝,麵上不顯, 推搡著藤千行到雜物房後麵去,“你怎麼來了, 一個人來的?”

藤千行搖頭,“北冥派人來救你了, 就在城門那兒守著呢。”

那天白婉棠遇刺的時候,他提前遇到了那位刺殺白婉棠的人。

那人還有點良心,心知有獨孤極跟著,刺殺必然失敗。告知了他刺殺計劃,還協助他潛入了魔族隊伍裡,讓他找到機會和她聯係上了。

藤千行道:“獨孤極預備和魔族過年,年節那天城中定熱鬨混亂。我們預定那天接你逃出這裡。”

白婉棠點點頭,叮囑他們注意安全。

藤千行笑道:“你放心,我有妖丹,如今誰也看不出我是人修。”

他的笑裡有一絲苦澀,白婉棠隻得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

她還想詢問清棠的事,但怕在屋後躲太久引人起疑,便罵罵咧咧地又推著藤千行從屋後出來,煩躁地走了。

藤千行則一臉倒黴地翻白眼,和其他魔侍抱怨她火氣大。

白婉棠回了登天閣,就有魔侍問她今天去了哪兒,做了什麼。

她隱瞞和藤千行相認的事,將其他的事都如實說了。疲倦地揉著太陽穴癱坐在椅子上,抱怨這幾天睡不好,心裡煩躁。

她知道魔侍轉頭就會將她的情況告知獨孤極。

果不其然,晚上獨孤極便回了登天閣,把她叫到跟前去,“張嘴。”

她不張。他不耐地伸手捏開她的嘴,將一顆藥丸扔進她嘴裡,獨孤極也吃了一顆,而後拉著她上床睡覺。

躺下沒一會兒,她就頭腦昏沉,睜不開眼。

半睡半醒的,她感到獨孤極半壓著她的身子,碰了碰她的唇。

她奇怪為何獨孤極吃了藥不困,就感到有什麼探進了她的口中。

她困得厲害,想推他又沒力氣,手軟軟地抗拒在他胸口前睡過去。

一夜無夢,翌日醒來,她的衣裙淩亂鬆散,獨孤極已經不在房中。

腿.間沒什麼過於不適的感覺,她理了理衣裙,嘟囔著罵了獨孤極兩句,爬起來回自己房間接著睡。

接下來每日,獨孤極都會叫人給她送粒藥來。

她吃了睡下去便睡得極沉,也不知道有人近過身。

第二天醒來,偶爾會發現小衣鬆散著,唇上有些濕潤,才知道獨孤極在夜裡來過。

她倒是想過不吃藥。

但不吃,同樣的噩夢便不斷地在她眼前重現。

逐漸的,她甚至能體會到獨孤極對血與紅色的厭惡感,還有難以安眠的暴躁。

她不想變成獨孤極那陰翳狂躁的模樣,她還要養精蓄銳準備逃跑。

便不管其他,每日照常吃藥。

年節很快到來,這期間為了避嫌,白婉棠和藤千行並沒有再接觸過。

隻有年節前一天,她去化虛台閒逛,和藤千行碰麵,商議了一下出逃的事。

北冥的人已在城外做好接應的準備,而藤千行如今身懷千年妖丹,要避開魔族帶她逃出行宮也不算太難。

因她曾經挾持過獨孤極,獨孤極如今將她留在登天閣,已是惹得群魔勸諫。明日年節,他必不可能再帶她去赴宴。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