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年男子便是駁曲。
自上次和獨孤極見麵,已過去近三個月。
獨孤極說過不許他去找他,他便專心研究離開此處的方法,倒是真給他研究出一些門道。
“屬下府上有一盞舊燈,怎麼也點不亮,因是上任城主留下的,便沒扔,一直放在庫房裡。近日屬下突發奇想,帶著那盞燈去那黑暗中,發現那盞燈竟然亮了。”
“隻不過內裡的燈油不多,屬下便又回倉庫裡翻找了一下,還真找到了煉製燈油的方法。隻需抽取修士純淨的修為或神魂,即可以特殊手法製成燈油。”
駁曲將燈奉給獨孤極,“城中有一人類女修叫長夏,修為深不可測,我想拿她煉製燈油再合適不過。”
他想讓獨孤極拿燈離開陰陽關,獨孤極卻將燈推還給他。
駁曲激動得感激涕零,緊緊捧著燈道:“便是死,屬下也絕不辜負尊主吩咐。”
獨孤極泰然坐在椅上,輕輕揮手叫他從窗戶離開。
駁曲甫一走,屋內魔氣很快被吹散,緊接著白婉棠便推了門進來。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棠花香,還有各色糕點的甜味,像一陣甜香的風,欣喜地吹到他麵前,握住他的手,“白鶴,我找到辦法治你的眼睛了。”
獨孤極並不急著治眼睛,待他恢複修為,不止是眼睛,他身上的寒毒和其他傷也都能痊愈。
聽見白婉棠要給他治眼睛,他隻覺得她自顧不暇,還愛多管閒事,不悅道:“不必管我的眼睛,你隻要顧著你自己就行。”
白婉棠聽出他話裡有命令的口吻,但他說出的話實在叫人觸動。
她不和他爭辯,“哦”了一聲跳過這話題,和他一起點菜。
她想點些獨孤極喜歡吃的,但不管她點什麼,他都道:“隨你。”
他不是不講究吃。
隻是這裡的食物在他眼裡都難以下咽,包括白婉棠做的飯。
全是難吃的東西怎麼吃都一樣,和生吃血肉沒什麼區彆,他自然懶得再去挑。
他願意遷就她的口味,白婉棠便不客氣地點了一桌子以前想吃但舍不得吃的菜。
天色漸晚,暮色灑落在她和獨孤極身上。
她坐在晚霞下一邊吃,一邊給他夾菜。
獨孤極看上去乖乖的,慢條斯理地吃著她給他夾的菜。
就連她故意給他夾的生薑,他都吃了下去。隻不過他臉色很難看,看上去像是想吐。
白婉棠問他:“好吃嗎?”
獨孤極太陽穴跳了跳,心裡有股想要把她從窗戶扔出去的怒意,但他怕真的把她給打死了。
他忍了忍惡心的感覺,陰涼涼地反問:“你覺得呢?”
白婉棠還是第一次聽見他這種語氣,把準備好的茶遞到他嘴邊,悻悻然笑道:“對不起,我還以為你會咬一口就吐出來的。”
她真沒想到他竟然會吃下去。
“我以為你不會給我夾不好的東西。”他喝下她遞來的水,沉聲道。
白婉棠愣住:“你就這麼信任我嗎?”
獨孤極冷笑道:“在這世上,我會信的隻有你。”
他以為神蓮神骨到底是個器物,不該會騙人、捉弄人。
以後,他不會再輕易信她。
白婉棠:“……”
好家夥,他這一冷笑,給她弄愧疚了。
白婉棠又給他倒了杯水漱口,認真地笑著道:“我以後不會再騙你啦。”
獨孤極譏笑冷哼。
他不信。
夜色越發濃,屋裡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白婉棠低下頭掏出蝴蝶玉佩,遞了一個給他:“這個給你當作賠罪,你看可以嗎?”
獨孤極結過玉佩,摩挲上麵的紋路,臉上浮現出淡淡驚訝:“這玉佩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白婉棠同他說起長夏的事,還有玉佩的意義。
送了玉佩,就代表她認可生生世世不分離的含義,代表她願意和他在一起。
雖然表達得很含蓄,但第一次戀愛嘛,親口對他說這些,她還是會害羞的呀。
白婉棠說著說著便看向窗外。
月亮已經升起,有人在為慶賀新年即將到來而放煙花。
煙火騰得升空,在夜幕中炸出星星點點的綺麗與悸動。
白婉棠在火花絢爛的光亮中瞥了眼獨孤極。
他緊緊握著玉佩,臉上是濃濃的笑意還有煙花的光。
他看上去很開心。
白婉棠望著一朵又一朵的煙花這般想。
吃完飯,獨孤極牽起她的手,同她出城回山洞,一路上都緊緊地攥著她的手。
*
年關將近,白婉棠卻開始早出晚歸。
獨孤極一直跟著她。
他看不到她在做什麼,隻知道她每天都往懸崖跑。
懸崖上的風很冷,帶著濃鬱的血腥味和瘴氣,這於如今已是修士的她無益。
他旁敲側擊地問過她最近在做什麼。
白婉棠不說。
直到年關前五天,他聽見她的一聲驚呼,待他趕到懸崖邊時,摸到她差點掉下懸崖。
“你怎麼來了?”白婉棠很是詫異。
獨孤極一把將她扯上來,惱怒地訓斥道:“你到底在做什麼?找死嗎!”
白婉棠感受到了小時候調皮受傷被父母訓斥的滋味,撓撓頭,擦擦臉上的灰,“我說過,要治好你的眼睛。”
愚蠢。
有些話獨孤極不喜歡說第二遍,他沒有再勸,隻冷淡地道:“隨你。”
白婉棠感覺到他真的生氣了,抓住他的手,“我有分寸的。”
她收起從懸崖邊采到的小果子,帶他往回走,道:“上次給你診治的貓妖大夫說。這滿是瘴氣的崖邊,每天白日都會不定時長出一株蒼明草,草上會結小小的果子。采滿一千顆蒼明果,凝練後服下,便能治好一切眼疾,就像給人換了一雙新的眼睛一樣。”
“隻是蒼明草和蒼明果都耐不住瘴氣,如果長出的時候,沒有人守在它身邊,它很快就會被瘴氣侵蝕。”
白婉棠絮絮說著,提起她那對讓貓妖大夫提起蒼明草的妖魔夫婦,“前兩日,他們還有來一起采蒼明草,但是蹲守蒼明草需要耐心,他們耗不住,竟很快吵了一架一拍兩散了。”
“但是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
她很堅定。
她想他能不顧性命救他,能夜夜為守著她的安危而不睡,她自然也能耗得起耐心治他的眼睛。
獨孤極眉頭皺得很緊。
她鬆開他,笑著跳到他麵前,踮起腳尖,伸手用指腹撫平他的眉,許諾道:“白鶴,我會治好你,也會帶你一起離開這裡,不過這可能需要起碼三年的時間。”
獨孤極心裡正因覺得她實在是蠢得不配做他的東西而煩躁。
聽到她的許諾,轉念想她這也算是表忠心的一種,就像駁曲一樣,便耐下心來道:“我會在這兒陪著你。”
白婉棠笑起來,紅著臉卻又很坦然地道:“我知道,你喜歡我嘛。”
獨孤極自認即便她蠢,但他還是執著於她,點頭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