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棠哭得更厲害了。
走出了瘴氣崖,她才不哭,抽噎道:“你能不能管管你自己,你都傷成這樣了,還管我哭不哭。”
“我沒事。”
這點傷他還沒放在眼裡。
白婉棠托住他的手緊了緊,道:“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你不要管我,顧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獨孤極聞言,隻覺受到了羞辱,好似被她看不起。手往她脖子伸了下,終究還是忍住掐死她的衝動,不再同她說話。
白婉棠帶獨孤極去了貓妖的醫館。
已是深夜,大街上冷清下來,月色下紅燈籠飄搖。
醫館夥計在抓藥,貓妖大夫在內室為獨孤極診治。
白婉棠感覺一切都好似回到了她差點嫁給八個妖魔的那晚。
睡眼惺忪的夥計給內室送完藥過來,道:“這次他又是為了救你出的事?”
白婉棠輕聲應道:“嗯。”
夥計道:“這次看上去真的要成廢人了。按照你們人類的規矩,你得以身相許,照顧他一輩子,以後再也不能拋棄他,找彆的小白臉了。”
白婉棠低下頭不說話。
一陣涼風吹來,夥計看著門外的黑夜,突然驚喜地精神起來,衝出門外道:“下雪了,是白雪!”
白雪在陰陽關,尤為珍貴。
白婉棠望著冷月下撲簌簌的雪花失神,半晌後認真地道:“我會照顧他一輩子的。”
夥計沒聽清:“你說什麼?”
白婉棠站起來,堅定地道:“以後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不要他,也不會找彆人。我會保護他。他如果變成了廢人,我就照顧他一輩子。”
夥計笑道:“你對著陰陽關的白雪說這話,可算是發誓了啊。”
“以後如果違背誓言,是要天打雷劈的。”
*
貓妖大夫給獨孤極診治完,由衷地感慨他這千瘡百孔的身軀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跡。
這話聽得白婉棠心裡不是滋味,把獨孤極帶回山洞,照顧得很是細心。
獨孤極愛乾淨,接受不了一身汙穢地上床休息,也不要她幫忙,強撐著自己去衝洗身子。
他一身白衣已破爛不堪,白婉棠便把新衣拿出來給他穿,等他洗完穿好裡衣,將他扶上床,給他煎藥,喂食喂水。
今天是除夕,天色將黑的時候,便能看到內城上空一片煙花炫麗,光華幾乎點亮了黑夜。
白婉棠想了想,還是扶他到洞口,和他互相依偎在同一被子裡,隔著飄搖細雪看煙花。
他看不見,白婉棠就說給他聽,時不時給他遞顆糖,剝個花生。
獨孤極對過年沒什麼興致,但他記得她之前興衝衝地想要過年。
她口中描繪的要和他一起過的年,絕非此刻這般冷清寂冷。
她做人的日子沒有多少,待回去他就會把她變回物品,想到這段時間她對他也算儘心,於是他道:“你買的煙花呢,拿出來放。”
白婉棠靜了會兒,道:“我以為你會沒有心思過年。”
“你想過就過。”
白婉棠盯著他瞧了一會兒,笑起來,雀躍地跑去拿她為過年買的東西。
她拿來煙花棒,點燃後分他兩根。
獨孤極看不見,但他聽見踩雪的聲音,能感覺得到她在雪地裡揮舞煙花棒,很是開心。
她在雪地裡跑來跑去,時不時又跑回來抱一下他,給他吃顆糖,給他她溫熱的體溫,然後又跑出去繼續踩雪。
內城裡的煙火逐漸平息。
但白婉棠這邊卻熱鬨起來。
她堆了很多巴掌大的小雪人,有賣東西的攤販,還有逛街的大人小孩兒,坐在家裡看電視的一家人……
這些雪人獨孤極看不到,她就一個一個捧來讓他摸一摸。
獨孤極如今怕冷,她便握著他的手讓他感受一下就行。
直到最後兩個雪人,她道:“左手的這個是你,右手的是我。”
他認真地摸了一下她右手的雪人,皺眉道:“你長這樣?”
圓滾滾的兩個球。
白婉棠沒忍住“噗嗤”笑出聲,道:“雪人都這樣,不是我長這樣。”
想了想,她將雪人放下,握住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臉。
不用她帶著,他冰涼的手指便在她臉上細致地描摹她的樣子。
慢慢地輕撫過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唇……他的指甲尖不經意地輕觸到她的牙齒,指腹壓在她的下唇上。
內城再次放起煙花,比先前還要熱鬨。
隔了這麼遠,都能隱約能聽見內城裡妖魔們歡樂的嘶吼與大喊。
白婉棠盯著他的臉,有點愣怔地道:“新年到了。”
“嗯。”
“新年快樂,白鶴。”
他指腹下,她的唇笑起來,說話間仿佛在一下又一下地品抿他的指尖。
濕熱的氣息慢慢包裹他的指尖,她和他俱是保持不動。
好一會兒,他慢慢繼續往下摸,拂過她的下巴、下顎,頸間……至衣領處。
她道:“以後我們一起過年,如果還下雪的話,就還堆這些小雪人來陪我們好不好?”
指下的她的皮膚,有點發熱。
獨孤極收手,無所謂地點頭:“好。”
白婉棠笑起來,眉眼彎彎,扶他回山洞裡。
他和她都穿了一身大紅的新衣,山洞內昏黃的燭火映照著,仿佛一對穿喜服入洞房的新人。
白婉棠和他一起上床休息,脫了衣服,各蓋一床被子,平躺著。
她吹了燈,望著漆黑的洞頂,道:“我訂的新衣服是紅色的,很喜慶,很漂亮,你喜歡嗎?”
黑暗中,獨孤極皺眉。
他厭惡紅色。
他沉默,隻身上的寒意飄過來。
白婉棠手伸進他的被子裡握緊他的手,“我很喜歡紅色。”
獨孤極依舊沉默,突然用力把她拽到自己懷裡,極具侵略性地緊抱著她:“不要喜歡紅色。”
白婉棠頓時渾身僵硬,心跳一聲大過一聲,他的聲音都有點被這心跳模糊。
獨孤極感受到她的僵硬、她上升的體溫,以為她要反抗他,更加用力地抱緊她,道:“像血。”
白婉棠心猛的一怔,眼前浮現出獨孤極一次又一次為她而受重傷的畫麵,強烈的愧疚幾乎將她淹沒。
她伸出手抱緊他,把臉埋在他懷裡:“好,以後不喜歡紅色了。”
獨孤極滿意地摸了摸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