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打出來一點泡沫很快就散開,露出水下如大衛雕塑般完美的身軀,蘭隱閉著眼,像是睡著了,手邊卻排開一層層水波。
等過了窒息的臨界,一腳踩進地獄裡,他才讓自己衝出水麵。
水流像瀑布嘩啦啦地滑過他漂亮的眉眼,描深他的唇色,蘭隱仰頭靠在浴缸壁上,輕聲喘著氣。
睜開眼,那雙注視著他的眼睛消失了。
蘭隱皺起眉,碧綠色的眼睛凝視著天花板上繪著的圖畫。
有很多事情是他不理解的,它們都發生在那一瞬間,讓他來不及阻止的那一瞬間。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思考出結果,片刻後,蘭隱又閉上眼,重新找到那雙眼睛,和她一起回到水底。
水已經涼透,蘭隱才走出浴缸,沒什麼顧忌地赤著身走出浴室,順手拽了一個毛巾。
擦著頭發,蘭隱感覺有些不對,把手放在眼前。
他的手背上裂開了一個口子,口子極深,直接割斷了柔軟的組織,顯出最裡麵的白骨。
痛是其次,主要是太醜了,醜得令蘭隱無法接受。
蘭隱皺著眉看著手背,走向浴室,打算拿手機叫他的私人醫生過來。
突然,他停住。
他右手的皮膚和肌肉在他的注視裡,像掉落的花瓣一樣,一塊塊地簌簌落下。
好痛——好舒服——好痛——好舒服——
沒開燈還拉著厚重窗簾的房間門被打開,孟鶴白端著吃的走進來,看著床上被子的隆起:“吃點東西吧。”
被子的隆起沒有回應她,隻是蜷縮得更緊。
孟鶴白猶豫了一下,把托盤放到旁邊桌上:“不然,我叫人先送你回去?我今天見過你哥和嫂子,他們都沒有怪你……”
被子裡終於傳出聲音,有些模糊,像是從一層又一層的紗布裡擠出來的氣音:“出。去。”
孟鶴白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攥著被子邊緣的手被深色的被單襯得更白,白得好像讓指尖透出的粉紅都要順著手指流下來了。
有細細的,純白的東西蠕動著爬上他的指縫,乍一看是很多蟲子,仔細看確實無數條如有生命的絲線。
雍野把被子拉緊,深深地遮住自己的臉。
他的臉也被自己分泌出的蛹絲纏住,先是像紗布一樣在他的眼睛上裹了一層又一層,然後是嘴巴,蛹絲越多,他越能清楚地感覺到那股死亡的氣息。
來自他放進她房間裡的黑色蝴蝶的死亡氣息。
它可能算是他的分身?
他不知道怪物的身體是怎麼運作的,他隻知道,他能通過他幻化出的黑色蝴蝶聽到,嗅到,感覺到外界事物的變化。
黑色蝴蝶和他一樣可以隨心所欲地穿過屏障,去想要去的地方。
他一開始並不會驅使它,或者說,沒意識到是如何驅使它的,是它自己找到她的。
她的聲音,她的味道,她的體溫對他來說就是花蜜。
他貪婪地汲取,同時,痛恨汙染花蜜的那個瘋子。
她的氣息因為雍衍有了雜質。
它能在她身上聞到他的味道,它能從他的味道中感覺到雍衍的興奮,雍衍的渴望,和他從她身上那裡得到的饜足。
這些,讓雍野格外想要殺死他。
濃烈的癡迷和恨意讓雍野有些渾渾噩噩,等他意識到不對,已經晚了。
黑色蝴蝶死了。
他猜到了這個結局,不過猜錯了彆的,他以為會是雍衍殺死它,沒想到。
殺死他的,是她。
她很有技巧,也很溫柔。
他能感覺到她用溫軟的指尖輕輕舒展開他的翅膀,一寸寸抽走他的生命。
沒有留下任何損傷,讓痛也變得那麼舒爽,那麼上'癮。
他在她賜予的死亡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歡愉。
就算以為他會和黑色蝴蝶一起死掉,也沒有任何的反抗。
他並沒有死,冰冷的液體被她注入黑色蝴蝶的同時,他得到了重生,隻是需要付出一點代價。
雍野動了動指尖,以驚人速度生長的蛹絲限製了他的行動。
他知道,他很快就會被這些蛹絲吞沒,重塑,再生。
這個過程本身就很痛苦,而他還會在期間,反複品嘗黑色蝴蝶死亡的難過。
更痛,也更爽了。
雍野甚至覺得這是對他的獎勵。
除此以外,雍野能清楚地感知到,他在瀕死中一點點變強。
希望這次他能夠殺掉雍衍。
奪走他的花蜜。
——
房間裡多了一道茶香,雍衍看著卿岱低下頭,鼻尖靠近攤開的茶葉,她嗅東西時的動作很小,幾乎看不到鼻翼闔動,足以想象她的氣息多輕多淺,偏偏眼神又很專注,從他的角度看,她像是要親吻那些礙眼的葉梗。
孟鶴白說得很清楚,這些茶是靳以聿送來的。
靳以聿有個私人茶園,沒事的時候,他會親自擺弄,所以身上也總帶著融了茶葉苦香的味道。
是不是卿岱手上的這種茶的味道,雍衍不記得了。
他看著卿岱,微微偏頭,手指穿進她的發絲,很輕地向後拉,在快到發尾的時候挽了一下,把她的發尾纏在他的手腕上。
“喜歡他的味道?”
卿岱並沒有抗拒他逼迫的動作,仰起臉,看著他回答他的問題:“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