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見到,她興許就有法子助他們脫困,但這件事的前提是他此舉並不隻是針對她一人。
怕就怕現在他的目的就是她。
“放你進去同他們勾結?我們之間有多少情分你心裡最清楚,這地牢不是你想來就能來的地方。”他淡道,脫口的話中已將自己的所有情感都抽離,很是淡漠。
這是已經將方才她信口胡謅的話都儘數聽了去,如今又特地指出來還擊她。
之前已經站得太久,她腿酸軟得厲害,如今說話又句句被阻回來,心中有些氣悶,身子上的不適已經到了極限,加之又見他油鹽不進,她擺擺頭,語氣中不自覺帶了些急躁:“那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莫非你們北狄想毀約不成。”
見不過才幾句,她就耐不住性子,連裝都不屑再裝,莫非還以為是從前不成。
他蹙眉警告:“這裡不是大齊,你也該學學如何做小伏低,如何取悅於人,趙清穗。”
他話才甫一說完,隻覺得手上一熱,是一隻細白柔嫩的手隔著衣袖搭上了他的手臂,溫度灼灼,他不自在地一顫,待反應過來心中又帶了點憤懣,隨意動手動腳,她取悅人的本事倒是“學得快”。
趙清穗因著頭痛,其實已經並未如何聽得清楚他都說了些什麼,方才她追人追得急,如今緩下來了些反倒覺得四肢乏力,是未避免栽倒到他身上,才出於本能去扶著人借力,隻是並未維持多久,手中的那臂膀分明堅實有力,卻不肯留半分情,決絕將手抽回。
她手上一空,沒有力再支著她,當即頭重腳輕,身子已經不受控製,在意識殘留的最後一刻,隻覺塵土都嗆進鼻腔裡。
他恨她至此,其實意料之中。隻是現在見她如此狼狽,他心頭之恨可能抵消一二?
-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隻她仍停留在王庭,並未被送回去。
她緩緩睜眼,看見屋中已經點起了燭光,在心中估摸了一下時辰。
她所置身的房間很大,燈柱隻布置於四周,燭光在牆簷的壁畫上翩躚,暖融融的並不晃眼,身上的被褥縈繞著些若有似無的清冷檀香。
冷暖交融,很矛盾,房中靜謐,隻時不時傳來一陣翻書的聲音。
這處當是宇文曜的地方,隻她才是頭一回來。
她靜靜眨了眨眼,將四周都掃過一圈,才循著方才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隻見最靠外的燭柱旁有一張羅漢床,一個身形挺闊的男子此刻正散漫坐於一側,她隻能看見他淩厲的眉峰,和半隱在陰影中的麵,一手撐在小幾上,偶爾翻頁,此處應是他常在的地方。
她才一動,他就有所察覺,甫一抬頭,朝著她的方向瞧來,就對上了一副烏亮的眸。
那眸子是雙笑眼,眼尾天生就揚,若笑起就會帶上幾分媚,若不笑,便就像現在這樣,很討喜,像是懵懂的小鹿,楚楚動人。
好看,卻也最善偽裝。
“烏奚。”他極淡地移開眸,將手中的書頁闔上。
烏奚進來,斂著神色將幾疊小菜連同一直溫著的藥就放在趙清穗旁邊的矮腳桌上,隨即一語不發又退了下去。
感受到宇文曜遞來的目光,趙清穗轉過頭同他視線對上,當即會意,頗為識相起身去端藥。
那藥味有些衝,烏漆嘛黑一碗,她遲疑片刻,不著邊際地想那個烏奚會不會想替他報仇,給自己下藥,將自己給毒死泄憤。
最後還是咬咬牙,屏息將那碗藥一飲而儘。
其實就也還好,不燙不冷,不苦不甜。
“朝露呢?”她放下藥碗又往被子裡縮了縮,其實是想喝口水衝一衝嘴裡的藥味,他定不會管她,這才出聲找朝露。
“這裡是我的地方。”他眉眼不動答道,簡言之便是他的地方,自然也該隻有他的人。
趙清穗一噎,她如今身子應該能勉強下地,隻是實在難使什麼力氣,不想又再他跟前狼狽一回,默默咽了聲息不做逞強。
見她又縮成一團不動,他撩起袍角起身走來,在她麵前站定,因為身量太高,將背後的燭光掩去了大半,叫她麵前的視線都一暗。
他垂起眸子看她,眼中的神色都匿進黑暗裡,叫人捉摸不清:“你該知道,苦肉計對我沒有用。”
如今她心裡沒什麼底,還以為他說的是白天的事,現在又單拎出來是在找她算總賬,有些無奈卻不敢輕易激怒他,最後隻耐著性子輕聲開口:“我那時是真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