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那碗麵,湯汁已不再如剛出鍋時那般色澤鮮亮,麵條也有些凝固和粘稠。背後,上樓的噠噠腳步聲逐漸走遠,很快聽不見,空蕩蕩的客廳重新恢複寂靜。
他起身拿了雙新筷子慢慢擦拭。
細頭伸進碗裡攪拌兩三下,坨了的麵還沒入口,桌麵上手機一震。
摁亮,消息是秘書譚若森發來的。
譚若森:【tm你瘋了?長本事了?!竟然敢不回我消息?】
陸譽冷漠看眼備注,又點開他的頭像。
沒錯,的確是那位一板一眼架著銀色半框眼鏡,襯衫永遠扣得嚴絲合縫的秘書發來的消息。
話不對人,能越過譚若森這層關係,肆無忌憚騎在他頭上的,也隻有自家小姨霍靈霍二小姐。
對麵緊接著響起連環微信提示音,態度來了個180度大轉彎,估計是他來錄節目這件事給那位造成了巨大打擊。
【阿譽,你現在在哪兒?】
【誒喲其實我知道,在意大利是吧?】
【你應該沒去他那兒吧?】
陸譽並不打算在這個時候談,除非是他今晚不想閉眼了。
對麵那位估計打字打累了,換用語音說:“你應該沒去吧?不會吧哈哈,他叫了你一聲,你該不會就真屁顛屁顛地跑過去了吧哈哈?!”
某位霍女士實在裝不下那副大度的溫柔形象,笑了幾聲就忍不住質問道:“真去了?這回那姓王的錄的是什麼爛節目?死小鱸魚!搞清楚定位,我才是你親小姨,那姓王的不過是你前姨夫!”
“說不定還不止這一個呢!以後我要是湊夠一個足球隊的姨夫們,每個你都這樣掏心掏肺地上趕著幫忙嗎?!”
她破防了,咬牙再問:“你真的去參加那飯桶的垃圾節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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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九千多公裡的星宇高層辦公室,辦公桌前的譚若森扶了扶鏡框,看眼左腕表上的時間,禮貌地下了最後通牒:“霍總,還有五秒。”
對麵的霍靈狠狠剜他一眼,一臉你能把我怎樣的表情,手上卻還是迅速按著語音條說:“看到了回消息哦!”
鬆開語音條,她把手機往譚若森手上一扔,“不就是借你手機發個消息麼?喏!還你!”
譚若森倒扣手機,正襟危坐,“第一,霍總您沒有開口說借,第二,我並沒有表達同意,第三,霍總下次進辦公室,請記得敲門。”
這態度,比她一個老板還像老板。
霍靈瞧著始終坐在辦公椅上的人,又看看被警告的自己,她一個公司董事長,踩著十厘米的恨天高在下屬麵前直挺挺地站著,像被罰站似的。
當初收購星宇傳媒,請了這位主幫忙,如今這姓譚的倒真把自己當主了。雖然她這些年遊手好閒,隻掛著董事長的名,但區區一個打工的哪能明目張膽地舞到她麵前?
芳齡四十有五,自詡為長輩的霍二小姐可受不了這氣。
“借?敲門?需要你同意?嗬嗬,你在陸譽麵前也是這副嘴臉嗎?譚小死板,麻煩你認清自己的定位,請問誰是老板?”
霍靈把手上的法拉利K25鱷魚包往桌上一丟,單手撐桌,食指頭衝著她那化了黑色煙熏妝的臉蛋上指,又指向裡頭她的私人辦公室,“是我。”
譚若森移了下鏡框,從霍靈眼睛挪開視線,拿起她的包往裡頭走,“霍總,您眼角臟了。”
“啊?臟了?”
霍靈扭著腰,跟著走,她掏出手機鏡頭檢查形象,沒發現某眼睛分泌物,對著前頭嚷嚷道:“這是全包眼線!懂不懂啊死直男!”
譚若森開了內裡的辦公室門,把包遞過去。
那打扮得像隻黑頸鸛的身影拎過包,腳底高跟鞋往旁邊胡亂一蹬,頭也不轉,悠悠說了句:“關門。”
眼睜睜看著光著腳的女人直奔沙發床,熟練地蓋上被子,所謂上班不過是換個地方睡覺。
難得地來公司,又難得地大清早趕過來,就隻是為了那個已經分開五年的,不相乾的人。
譚若森盯著床上那團一動不動的突起,調好空調溫度,關門,又給手機那頭發消息解釋。
譚若森:【抱歉老板,是霍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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