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阿耶雖說也是會藏個幾錢私房,可也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吞下足足半月俸祿。
“阿耶現在愈發無法無天,居然把過半的銀錢都私藏了。”
蘇父一抿嘴,好看的眉頭輕蹙,眉尾下垂,黝黑的瞳仁斂著委屈。
蘇達冷嗬一聲,也沒聽阿耶說的話,隻自顧自道。
“阿耶,你這模樣去擺給牛嬸看,或許還能博得幾分同情。擱我……”
阿耶唇間翕動,卻沒入蘇達的耳。“酥酥,這錢不是我私藏的,是之前去太府寺提前預支的半月俸錢。”
等這話進入腦子裡,轉了一圈,她才突然噤了聲。
“阿耶俸祿不多,但平日裡也算節儉。”
阿耶節儉,可以說是出了名的。在吃穿住上從沒提過要求,一律從簡。就連每次去宮裡述職,也是計算著時間去西市租賃馬匹。尤其是跟禦史台的其他官員一比較,更是讓人心疼。
這話仿佛是隔空給了她一巴掌。雖沒真動手,臉上卻比那五個紅色指痕還令人難堪,愧疚感鋪天蓋地的彌漫開來。
隻見蘇父將視線落在靛青荷包上,“你打開數數正好十兩,是下個月的俸錢。”
蘇達開始譴責自己剛剛是不是吼太大聲了,語氣是不是太重了。
事已至此,她握在手中的狐狸雕鈕印章也仿佛燙手一般,恨不得立馬交到阿耶手中。
直到聽到那句“阿耶不怪你。”才真正的如蒙大赦。
見阿耶伸出手,毫不猶豫地胡亂把手上東西交托出去,看都不敢都看一眼。生怕觸及到阿耶那委屈和控訴的眼神。
又說了一句對不起就逃也似的跑去西廂避難。
因為跑得過快,進了廂屋後還靠在凹凸不平的槅門上撫著胸口勻氣。
可心裡卻越琢磨越不對味兒。
明明是她去找阿耶算賬的,怎麼到頭來卻變成她滿懷愧疚的跟阿耶道歉呢?!
他平日裡節儉是沒錯,可省下的錢也不是花在父女倆的日常開銷,大部分都被他用來買印章了。
她暗暗歎氣,怪自己見不得人示弱,尤其是那個獨自撫養自己十幾年的阿耶。
“你遞東西的時候,那人笑得開心極了。”一道沙啞的嗓音傳來。
蘇達這才突然意識到剛剛那道陌生的嗓音屬於這裡的另一個人,聞聲望過去。腦中還想著那句開心極了,猛然琢磨過味兒來。阿耶學精了,居然開始糊弄親閨女了,不由得冷笑。
可眼前的景象竟然讓她揚著嘴角怔住了。
從床上淩亂的薄被和散落一地的墊枕,和那人黏在額角鬢下的發絲,不難看出那人是如何花費九牛二虎之力才起身盤坐在床上。
這人前兩日還一副救不活的死人樣子,如今雖然病弱卻已經能自己起身了。這恢複速度,她也不知該誇那診費貴得要命的大夫醫術高明,還是該誇這人身子骨結實。
實在太過震驚,導致一時間還沒緩過神。
直到那人苦著眉,虛著嗓子嚷嚷著要喝水,才把她叫回魂。
她熟練地拾起矮幾上的水壺,隻倒了小小一盅,遞給那人。
見那人接過後,還不忘提醒得慢點喝。不過拇指大小的瓷杯,竟然在她的說教下,足足喝了半炷香。一口一抿,慢條斯理。
那人也不嫌煩,蘇達十分滿意。
雖然老的不省心還算計自己,可這個看著像個聽話的。
人既然已經醒了,自然得趁熱打鐵,趕緊問清楚他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是不是和自己猜測的大差不差。
能不能把人送回後要到花費的銀錢以及再多給一些賞錢。
這些才是重中之重。
於是趁著他瓷杯還沒放下的功夫,蘇達堆滿笑意,活像個拐賣孩子的人販子,緩緩欺身向前。
“你叫什麼?”
“家住何處呀?”
“我看你穿的不錯,家中除了你以外可還有其他兄弟姐妹?”
“為何會受這麼重的傷,被裡支山的山匪給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