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不出聲,屈辱的憤恨在我心底熊熊燃燒,無數咒罵訓斥的言語衝上喉嚨,臨到嘴邊卻隻有求饒。
“求求您……彆打了……”眼淚不知何時已經侵襲我的麵頰,我雙膝跪地,仰麵無助地望著他。
裴開項完全沒有理會我的求饒,打龍鞭再次高高揚起、重重落下。我緊緊地抱著宋君若,可鞭笞的疼痛卻沒有落到我身上。
我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睛——裴仲琊正擋在我們麵前,左手緊攥著鞭子,殷紅的鮮血正順著他的手腕、袖子滴落到地上。
他脊背挺直,目光坦然直接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語氣卻淡漠平靜:“父親息怒。裴家雖有先帝所傳打龍鞭,但此事若鬨大了,於我們裴家也不利。”
裴開項行伍出身,久經沙場,力大如牛,裴仲琊胎中不足,素來多病,鞭子雖沒有打在他身上,可他一介儒生必定難以承受。宋君若重傷在身,薑旻驚懼出竅。我四下環顧,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裴開項麵前。
“無論他們犯了什麼錯,都請裴相寬恕他們。您是三朝元老,戎馬一生,勤王無數,為國為民鞠躬儘瘁。薑旻年幼無知,是以父親母親讓您教導訓誡,還請裴相看在先帝太後的份兒上,饒了薑旻這一回吧。”
裴開項冷眼盯著裴仲琊,收起鞭子,質問道:“那請問長公主可知陛下犯得什麼錯?臣今日散朝並未出宮,直奔溫室殿隻為與陛下商討討伐五國之事。然陛下非但毫無憂患意識,甚至咒罵臣等狼子野心,謀動乾戈於邦內,妄圖挑唆蕭牆之事。先帝賜臣打龍鞭,便是要臣正君王、清朝綱、興國邦。然陛下畢竟是君主——”他指了指麵色蒼白的宋君若,“臣子要替君主受罰,乃忠義也;臣承先帝遺誌,亦是忠義也。依長公主見,可有半分不妥?”
四肢發冷,胃裡痙攣,麵對裴開項,沒頂的壓迫與恐懼潮水般襲來。我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頭仰視著他,眼角的淚卻不可遏製地流了下來:“並無不妥……”
裴開項低頭望著我,在我的臉上逡巡了半晌,移開目光:“那殿下繼續還要跪著嗎?”
裴仲琊聞言連忙要將我扶起來,我暗自使力掙開他的雙手,走近幾步來到裴開項麵前,艱難地揚著嘴角,討好他:“先帝太後已然仙逝,我們姐弟倆如今能安穩地待在宮裡,儘仰仗您的照拂。日後我也多多規勸陛下,讓他儘早成為一個明君,還請您……不要失望。”
我的伏低做小極大地平息了他心中的怒火。裴開項向角落望去,薑旻空洞的雙眼中眼淚如同泄洪濡濕滿麵。裴開項提步向他走去,薑旻忽然狂亂發作,拚了命地揮舞手中的匕首嘶吼尖叫:“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你這個亂臣賊子!亂臣賊子!”
我連忙拉住裴開項的衣袖,緊緊攥在手中:“陛下驚擾過度,神思錯亂,口中皆是渾話,做不得真!不管是對伯父還是父親,您的忠心朝臣百姓皆看在眼裡,是陛下生病糊塗了。”
裴開項扭頭問我:“殿下真心如此覺得?”
我一口冷氣凝在胸中:“是……”
他輕輕一笑:“自去年先帝駕崩繼而太後薨逝,太多的流言蜚語充斥在宮廷中。說在下有不臣之心,可老臣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紀,這一生是如何對皇上,對朝廷,對百姓的,殿下雖十八,但想必也是曆曆在目。流言、猜忌最傷故人心,殿下乃陛下長姐,長姐如母,務必要好好教導陛下、正肅宮紀才是。”
“我……我明白。”
薑旻口中仍在囈語,裴開項覷了他一眼,轉身朝殿外走去,又在裴仲琊身側頓了頓。裴仲琊垂眸頷首,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
裴開項麵色凝重,半晌無語,揚長而去。
溫室殿好似突然活了過來,眾人皆長長呼出一口氣。萱萱一直在外候著,見狀連忙將太醫叫進來,又把閒雜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