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珠從她臉上的紅暈能看出來,宋月嫁的人雖然貧苦,卻對她不錯,老太太是個會識人的。
“聽阿茂說,宋姐姐醃的鹹杬子極好,今日我過來是想嘗嘗你的手藝。”福珠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開門見山。
“我這哪算的上手藝,他打小食慣了才這麼說的。”宋月不知道福珠打著與她合作,麵前等著她的是個大機遇,如嘮家常一般招待客人:“第一批新蛋我醃了半月有餘,可以開壇了。”
醃蛋的壇子口用黃泥封緊,防止有臟東西進去導致鴨蛋變質腐臭。裡邊的鴨蛋是一個個的泥蛋子,做法與前世的高郵鴨蛋一樣,福珠心想。
宋月將外邊的雜質洗淨,青殼上泛著水光,陽光下碧瑩瑩的,煞是好看。鴨蛋還沒開煮,福珠就覺得找對人了。
黃泥配上鹽和堿,用清水活勻,不可讓黃泥結塊,接下來就是用它裹滿每一個鴨蛋,趁黃泥沒乾,再把鴨蛋放到草木灰的笸籮裡滾上一圈密封好。
宋月在鍋裡放上水,卻不是煮鴨蛋,而是放籠屜蒸:“蒸熟與煮熟有什麼區彆嗎?”
無論是鹹蛋還是普通的蛋,都是煮熟再食,福珠兩輩子第一次看到上鍋蒸的。
宋月把鍋蓋扣好:“我娘告訴我,蒸製的比煮熟的油更多,而且口感更細嫩,煮的蛋清發硬,我幼時不信,親自試過後發現的確如此,所以鹹蛋就一直用蒸的了。”
宋茂在灶邊幫他長姐添柴,阿餘在一邊與他嘀嘀咕咕地聊天:“小阿茂,你就將心放回肚子裡,皺著眉故做老成,小心變醜,長大可娶不到媳婦!”
阿茂此時便緊張了,全然不見昨日的興奮“阿餘姐,我擔心這鹹杬子的味道,是不是小姐要找的。”
“你得相信長姐的手藝,不過我覺得錯不了,等不及想嘗嘗了!”阿餘還是改不了貪吃的毛病。
鹹蛋蒸煮的時間也是固定的,早了不熟,鴨蛋有股子令人難以下咽的腥味兒,晚了蛋清蛋黃發緊,連蛋油都出的少。
中間宋月拿出了家裡最好的淨米熬了粥,家貧的人家平日裡都食糙米,這還是她男人姚城心疼她去城郊買的,她一直舍不得,翻箱倒櫃能拿出來招待客人的也隻有這個了。
鴨蛋對半切開,裡邊的紅油便沿著嫩生生的蛋白流出來,到蛋殼的縫隙才被截住,果然應了袁枚老先生的那句話:“總宜切開帶殼,黃白兼用;不可存黃存白,使味不全,油亦走散。”
鴨蛋與粥端上桌:“家中隻有這些,董娘子莫嫌棄。”
福珠知道宋月把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她也是受過窮的:“與清粥搭配才能顯現本味,是最考驗鹹蛋品質的!”
從進門宋茂就沒見過姚城:“不過姐夫呢?”
“他去河岸放麻鴨了,現在草長起來了,鴨子肥的快,還能省糧,傍晚才回來。”宋月把粥遞給宋茂:“我們用吧,不用等他,早上出去帶著飯呢。”
既然主人都如此說了,福珠也不客氣。直接夾了半隻鴨蛋,不用撥殼,隻需用筷子直接把蛋殼撬開,蛋白便從上邊剝離出來了。
蛋黃用舌頭一抵就散了,帶著砂礫感在口中嬉戲,逗得兩頰的腮肉發癢。這個蛋黃從外而內都是綿沙狀的,裡邊滲著紅油,不像福珠自己做的,蛋黃內裡乾硬,越食越沮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