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眯起眼睛:“看來沈府也不怎麼太平嘛,那背後之人連丫鬟都不放過,嘖,也太無孔不入了。”
“主子,要不要查查那個人?”黑衣人詢問紫衣少年。
“不用,我知道他是誰。”謝景行挑眉。
“你知道?”高陽看向他:“他是誰啊?”
他是誰?謝景行一笑,眸光有些深幽。沈妙找了個武功高強的護衛,雖是比不上他的手下,卻也足以應付沈府的那些人。至於如今連三福班的小丫頭都不放過,看來也是打算出手了。
不過這些,都與他沒什麼關係。
“山狼,”謝景行道:“給羽書傳信,讓他速回京城。”
“你……”高陽神色一肅:“不是沒找到東西,你讓他們回來作甚?”
“先下手為強。”少年淡淡道。
隨著時間的流逝,將軍府似乎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沈妙已經被禁足了許久,這些日子她也沒有去廣文堂。穀雨和驚蟄怕她功課落下,她倒是不放在心上。在廣文堂學學那些毫無用處的詩詞歌賦有什麼用,倒不如在府裡少些事端。
若說有什麼值得愉悅的,大約就是莫擎收買的豔梅和水碧,終於與她們的姐妹見了麵。水碧還好,豔梅的妹妹春桃卻是自從知道了豔梅被賣到窯子裡後就一直想為姐姐報仇,可惜她地位低賤,心有餘而力不足。如今和豔梅見了一麵後,得知姐姐無事,便二話沒說答應了莫擎會為莫擎傳遞消息。說來也巧,豔梅和水碧走後,沈清身邊的兩個貼身丫鬟便空了。任婉雲見春桃做事伶俐機巧,便將春桃給了沈清做貼身丫鬟,這樣一來,掌握二房的動靜,就更加易如反掌了。
如今沈清的身子在越來越好轉,隻是性情還尚未完全緩過來,雖說比起之前已經好了不少,可偶爾也會精神恍惚,提起某些字眼的時候甚至會害怕的瑟瑟發抖,大約還要再養些身子才行。
這一日,任婉雲又在屋中發脾氣,地上全是碎了的茶杯碎片。如今任婉雲的脾氣是越來越差了,從前因為凡事都順利,極有不痛快的時候,眼下卻是隔三差五的罰人。彩雲苑整日都陰沉沉的。
“那個沒良心的!”任婉雲怒道:“整日就知道往狐狸精的院子裡跑,清兒成了這幅模樣,就隻來看過幾次,好沒良心!”
她這罵的是沈貴,一屋子的下人大氣也不敢出一下。任婉雲憤怒沈貴,其實倒不是如此。而是她給豫親王寫的那封信,指明那一夜沈妙和沈清換了身份的信,被沈貴攔了下來。而且不知道沈貴用了什麼法子,到了現在豫親王都似乎不知道此事。本想著利用豫親王來好好懲治沈妙,偏偏被沈貴弄砸了,任婉雲不甘心,隻得將氣全都撒在沈妙身上。
正想著,卻聽見裡屋傳來一陣驚呼,任婉雲麵色一整,連忙走進去瞧,隻見春桃正端著小碗給沈清喂粥,卻不知怎麼的粥全灑了,而沈清還半趴著身子作嘔。
“怎麼回事?”任婉雲厲聲喝道,瞪著春桃:“讓你照顧小姐,你就是這麼偷懶的!”
“奴婢該死,”春桃連忙跪下道:“隻是小姐這幾日不知怎麼的,經常作嘔,方才喝粥的時候,又犯了嘔症。奴婢鬥膽說一句,夫人要不給小姐請個大夫,莫不是吃壞了肚子。”
這些日子,給沈清看病的大夫倒是不常來了。因為沈清的皮外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也就是需要靜養,任婉雲整日陪著,才讓沈清漸漸恢複了一些神智。如今聽聞春桃這般說,也是心中焦急。正要叫彩菊去拿帖子請大夫過來,忽然一愣,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看向春桃,緩慢的問道:“你說,清兒這幾日時時嘔吐?”
“是的,”春桃有些不解:“可是吃食都是從廚房裡特意做的乾淨的。小姐有時候還會有些犯暈。”
任婉雲捂住心口,心中頓時起了一層驚濤駭浪。春桃年紀還小,不知道這件事,可她是過來人,沈清這模樣,該不會是有了身子吧?
她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身邊的香蘭連忙扶住她:“夫人!”
“拿我的帖子,請陳大夫過來。”任婉雲緩了片刻,才撫著心口道,看向沈清的目光卻帶著驚駭。
一邊的春桃低下頭去,卻是無人瞧見她眼裡的笑意。
作為沈清的貼身丫鬟,她自然不是今日才發現沈清犯了嘔症。大約也有些時日了,隻是她最先告訴的人並非是任婉雲,而是為她傳遞消息的莫擎。莫擎也告訴她,如果任婉雲沒發現的話,暫時將這件事瞞下來,過段日子再說。
也是春桃時運不錯,這麼長久的日子,任婉雲愣是沒發現沈清有什麼問題。直到今日。
外頭的陳大夫在香蘭的催促下很快趕來了,之前沈清的外傷也是他看的。這是任婉雲娘家出嫁的時候給任婉雲的大夫,有時候任婉雲想要處理什麼姬妾,做些不方便的事情,都是由陳大夫幫忙,陳大夫是任婉雲的心腹,自然不必避諱什麼。
任婉雲眼巴巴的看著陳大夫替沈清把脈,沈清還有些害怕,縮在任婉雲的懷中,陳大夫放回手,沈清有些凝重,看了沈清一眼,才對著任婉雲搖了搖頭。
“你們全都出去。”任婉雲對屋裡的下人道。
香蘭彩菊並春桃連忙退了出去。
待下人們都離開後,陳大夫才歎了口氣,對任婉雲道:“大小姐脈象滑如走珠,是喜脈啊。”
雖然心中早已猜到了,真正聽到大夫說出口時,任婉雲還是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她看著陳大夫,聲音不自覺的有些發抖,然而卻還是堅定的道:“大夫可否讓清兒流掉這個孩子,清兒還小,她不能……不能讓人發現。”
如果隻是被汙了身子,若是隱瞞的好,日後未必就不是沒有出路。可若是有了孩子,這便是私通子,沈清並肚子裡的孩子都是要被沉塘的!
“大小姐的身子本就嬌弱,如今年紀還小,”陳大夫道:“若是滑了胎兒,隻怕會傷了身子根本,一個不小心,怕是日後都很難再有孩子了……”
一個接一個的打擊,儘數落在任婉雲頭上。若是沈清失去了做孩子母親的能力,日後就算再給她找一戶人家,一個不會生孩子的女人最後會落得一個什麼下場,任婉雲比誰都清楚。沒有孩子傍身的婦人在後宅中,就如同在戰場上沒有兵器的將士,最後定會一敗塗地。
“而且大小姐還尚未完全恢複,若是再流掉胎兒,凶險的很哪。”陳大夫道。
“不……不能流掉。”任婉雲呆若木雞,片刻後看著懷中的沈清,不由得悲從中來:“我苦命的清兒!”
若是流掉孩子,也許會讓沈清一命嗚呼,就算保下小命,或許日後也會再也生不出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流掉胎兒,可若是不流掉胎兒,那麼……沈清日後的路該怎麼辦?
這看上去似乎無論如何都沒有出路,任婉雲的心中,隻有深深的絕望。
門外頭,春桃望著門裡,小聲道:“香蘭姐姐,大小姐……大小姐是不是……”
“噓,”香蘭警告道:“少說兩句,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沒你的好果子吃。”
“哎,”彩菊憂心忡忡道:“這下可怎麼辦呀。”她和香蘭自然早就猜到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若是沈清有了身子,彩雲苑日後又該怎麼辦?隻怕走一步都得好好掂量。
春桃撇了撇嘴,眼中卻閃過得意。
陳大夫從彩雲苑出來,離開沈府,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城北小院。方走進院子裡,便瞧見夫人和孩子跑了出來,不由得抹了把汗。
今日他在出診之前,便接到不知是誰送來的一封信函,教他在等下給沈清看病時,必須要說沈清不能流掉胎兒,想法子讓任婉雲替沈清保胎,否則的話,便殺了他全家老小,那封信上還附送了他妻子的簪花。陳大夫心中害怕,在替沈清看病的時候,隻得按照那人說的做。
他本是任婉雲娘家花重金替任婉雲辦事的,如今卻是背叛了主子,心中自然又驚又怕,暗中思量離開京城的事。儘管如此,陳大夫心中卻還是有些疑惑,照任婉雲說的,就是任婉雲自己,也是今日才發現沈清有了孕吐之症。那威脅他的人到底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西院中,穀雨走了進來,在桌前下棋的沈妙耳邊低語幾句。片刻後,沈妙才笑了:“做的不錯,給陳大夫的銀子送去了沒有?”
“莫擎已經送去了。”穀雨道:“姑娘為何予他那樣豐厚的銀子?既然已經以命威脅,便不需要銀子了才是。”
“那可不一樣,”沈妙放下手中的棋子,微微一笑:“人是會變的。一味威脅,陳大夫遲早會帶著全家逃離京城,日後可就難辦了。可若是再給予大筆銀錢,你猜他會怎麼做?”
“奴婢不知。”穀雨搖頭。
“他會想,既然都已經背叛了,倒不如背叛到底,多拿些銀子方才對得起自己的叛主。他會一直一直,直到他的主子發現被背叛之前,都會一直維持著整個謊言不被揭穿。”
穀雨微微一愣,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受。自家的姑娘什麼時候竟連能人心中在想什麼也知道了。“可是,”穀雨疑惑道:“維持這個謊言,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沈妙笑道:“你讓莫擎跟春桃說一聲,讓她一定要好好幫助大姐姐養胎,這孕養的越好,自然對我們最有利。”